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也太奇怪。融雪,这个从风自许口中就认识的女子,一个让明教教主、摄政王爷赞许的女子,一个贵为雪国国师的女子,怎会因侍女的疯癫而惊慌失措?那么优雅、从容的人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上官明的行为就更奇怪了。问也不问,就武断认定了融雪有罪。真是好笑,连她都觉得融雪没有作案动机,皇帝难道就蠢得看不出来?甚至在她为他分析的时候不耐烦地打断,似乎极不愿意她继续说下去。为什么呢?他是不想她说还是不想有人听到?
锦绣宫的留守宫女太监们看着花玥坐在他们原主子融雪国师的床榻上一会儿翻翻枕头,一会儿探探床底,一会儿摇摇床柱,一会儿抠抠床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突然跑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来了。断案?泄愤?寻找罪证?看来他们还是小心点好,别被盯上了脱不了干系。
“公子该用膳了。”小云布好饭菜过来叫花玥却不见她的人影。
“公子?公子?”找遍整个寝宫也没发现她家公,咳,是小姐。唉,这次不知道又野到哪个宫去了。小云挫败地一屁股坐在龙床上,两只粉嫩嫩的小拳头不住地砸着床榻。
她家小姐最近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癖,没事就喜欢研究床。身子刚好了些(估计躺着养病的时候就把自己睡的龙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研究透彻了),就各宫各院的跑,还喜欢翻人家的床。一开始还不敢太过放肆,就是瞪着无比向往的眼神看着人家的床,然后一直看一直看,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问她是不是喜欢这张床榻的款式,她就打蛇随棍上,把人家的床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把那些后宫娘娘们吓得,又敢怒不敢言,谁叫她目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可是她家小姐再这个样子下去难保不被皇帝发现,要是哪个娘娘发起狠来,一状告到皇上那儿,以她目前男人的身份,在各宫娘娘的床上打滚的诡异行径,皇帝铁定误会,到时候真是有口难辩,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跟小姐时间太久,耳濡目染,连她的家乡俚语都学会了,不过黄河究竟在哪里呢)。
翻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花玥放弃了锦绣宫,无精打采地出来。抬头一看,天全暗了。摸摸肚子,有点饿。花玥这才想起来该是晚膳时间了,赶紧往回跑。去晚了,好饭好菜都要被小云吃光了。那丫头如今被她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为了阻止她到处翻床丢她的脸,竟然要求她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赶回去,否则就只能吃到残羹剩饭。呜呜,可怜她大病初愈已经吃了N顿冷饭了。
因为赶得太急,连宫女递来的灯笼都懒得拿。跑啊跑,一道黑影风般从她眼前掠过。疾顿下脚步,花玥四处张望,暗青色的天幕下一座座宫殿明明灭灭的闪着烛光,眼下是锦绣宫通往紫宸殿的一条廊道,廊道外修剪整齐的花花草草随着夜风发出沙沙声响。
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鸟?蝙蝠?花玥暗自奇怪,忽然发现在一座假山后面隐隐透出一丝光亮,脚下不自觉地往亮光处移去。
人说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句话一点不假。当花玥慢慢靠近假山并缓缓探过头去时,一把森寒无比,在月光下泛着蓝色幽光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咽喉。
花玥看不到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却从对方的眸中看到那点幽幽反射的蓝光。
“你是谁?”脖子上有一丝被蚊子叮咬似的疼,她皱眉,那是说话时声带振动被锋利的匕首划开皮肤的感觉,她很害怕,她很想叫,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出手的速度一定比她的声音快。
任何人,哪怕是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做坏事的时候多少总是心虚的,只是有些人能把这种些微的心虚掩藏得很好。所以,面对敌人的时候,你必须要表现得比对方更镇定。
“你不怕?”对方挑眉,声音是刻意掩藏的沙哑。
花玥看着对方,这是一个将自己从头包到脚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声音都藏得很深。
“你把自己藏得很好。”她压抑着尖叫的冲动,力持镇定与他对望。
“为什么?怕我认出你?我认识你吗?”
对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拂过她白皙的面颊,叹息:“你很聪明,太聪明了,真不忍心!”
“从锦绣宫出来的路上被杀,是想将融雪国师的案子做实了?”花玥牢牢盯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拂过她面颊的手忽然握拳,紧紧紧紧地握住,眼神射出狠戾阴霾的光:“你很多事,太多事了,不忍不行啊!”
“我就要死了,连死都不能让我知道你是谁吗?到了地府,人家问我被谁杀的,我要怎么说呢?这样死很没面子的,连鬼都瞧不起我,你不会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吧?这样我会很鄙视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你果然话多,从我见到你的一刻起,我就很想割下你的小舌头……”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一把抢过花玥,带着飞快往后跳离。
花玥被对方抓着肩胛,钻心的痛。耳边传来轻细的叮叮之声,从眼角余光看去,他拿在手里的匕首正冒着火花,显然正与另一把武器缠斗。然,诡异的是,花玥却看不见有人与他过招。
“谁!你是人是鬼!出来!出来!”呵!看来他也看不见。
没有人应答,没有人出现,连风也静止了。而他们这一边的动静似乎已经引起宫廷侍卫的注意,从紫宸殿的方向涌来一片火光及杂沓的脚步声。
花玥能感觉到抓着她肩胛的手掌些微的颤抖,甚至能闻到他因恐惧渗出的冷汗。
火光越来越亮,已能看见几盏灯笼的轮廓,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抓着她的人却僵硬地站着,脸朝着一个方向,带着粗喘,似在等待对方出手。直至侍卫们离得近了,他才不得不松开手,扔下花玥,如夜鹰似的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