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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阅结束后,清梧携着夜儿下了看台,正要回宫,路过伙厨时看到有个小个子缩在营帐外的角落里呜呜的哭。随行的洛秋赶忙去阻止,夜儿却把他拦了下来。

清梧示意洛秋退下,自己则回避到一边,看着夜儿往那个小兵走去。

“你为什么哭?”她蹲在小兵身后,好奇多过同情。

小兵擦了擦满脸的眼泪鼻涕,和着烧火时脸上的黑灰,成功变花猫后往身后一看,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正盯着他猛瞧呢!

这个任职于厨房的小兵常年躲在灶后烧火,并不认得夜儿是何方人物,只因她太过于好看的脸而害羞到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连着几天没睡好了……所以烧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结果差点烧了帐篷,就被伙长骂了……”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睡呢?”夜儿更奇怪了,她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不睡觉可是要她的命了。

小兵委屈极了,吸了吸鼻子说:“我娘病了,我每天都担心他,可又没空回去照顾她,每晚上我都在想我娘有没有好一点……可是,我真的很想见见我娘啊!呜呜呜……”

夜儿见他又眼泪汹涌,哭得好不伤心,连忙好心的拿袖子帮他擦脸,洁白的袖子一下子黑透了。

“姑……姑娘……”小兵慌了手脚:“使不得使不得啊!”

夜儿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黑乎乎的的确不好看,连忙站起来将隐在帐篷另一侧的清梧拉到小兵面前,扯了他的袖子给小兵擦脸。

纯黑的袖子,当然会看不出变得有多脏。

清梧无可奈何的瞧着夜儿将他的衣服变成小兵的擦脸布,笑得一脸温柔。而可怜的小兵却吓得差点断了气,扑通一声就往地下跪。

不认识夜儿,却怎么都认识长平君。现在长平君的衣服估计已经满是他的眼泪鼻涕和灶灰,他完蛋了啦!

“你跪什么?”夜儿很新奇:“放心,他的衣服很多,不会要你赔的!”

小兵抖抖索索,这个姑娘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清梧很和蔼的问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小兵:“起来吧。”

小兵天旋地转的站起来,视死如归的说:“回禀长平君,小人名叫小志。”

“那好,小志,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回村子里去看看你娘。”清梧挽起夜儿,想要带她回宫。

小志呆呆的看着长平君的举动,却有一只小手在扯他的军装。定神一看,那个仙女姑娘正一脸兴奋的望着他:“带我一起去!”

话说完,还不忘记回头恶狠狠的警告清梧:“你不许跟去!”

这个清秀可爱的小兵怕清梧,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到哪别人就得跪一地,多不好玩!

于是,可怜的长平君惨遭抛弃,只能目送心爱的女人倒提着吓得有些神志错乱的小兵扬长而去,一边还得不忘招呼洛秋保护她的安全。

大营里的村子名叫落华村,军人们的家眷都居于此。村子格局分明,整洁安宁,如同世外桃源。

小志领着夜儿一路慢慢往家走,一边悄悄打量着这个好奇的不停往四处张望的姑娘。

美,而且清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亲近,并且不忍她受一点伤害。

小志脸一红,见家就在眼前,忙招呼夜儿:“姑娘!我家在这呢!”

一个干净的小院子,院前搭着蔬菜架,点点绿意绽开,院内几只鸡正在悠闲的刨食。

“别告诉你娘我认识清梧哦!”进院前她小声对小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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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里边请!”小志领着她进了门,率领母鸡群的公鸡见小主子回来,忙欢天喜地的往前窜,吓得夜儿一声尖叫。

“走开走开!”小志差点再度昏迷,一边赶鸡一边叫苦:连鸡都给他惹祸。

小志母亲在房里听到响动,一边咳嗽一边问:“是小志回来了吗?”

“是啊!娘!”小志好不容易把母鸡赶回笼,那公鸡却精力旺盛的跟他兜圈,夜儿缩在角落,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也咯咯直笑。

慈祥的小志娘一出门就见着这么一幅场景,老眼昏花的直把夜儿当仙女,扯着儿子要参拜。小志着急了,忙对娘说:“娘,这个姑娘是和我一起来我家玩的!不是仙女!”

“啊?”小志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儿啊!出息了啊!你到哪给娘找的这么个标志的儿媳啊!”

小志终于昏倒了。倒地前呢喃着说,娘,这个姑娘是长平君的……

他娘当然没听到,坐在小凳上扯过夜儿问东问西。

“姑娘,今年多大了啊?”

“姑娘,家住何方啊?”

“姑娘,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夜儿睁着大眼,一概摇头。

“我不知道。”

大娘一愣:“怎么会都不知道呢?”

夜儿搓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我生病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大娘听得差点落泪,一把把夜儿搂进怀里。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志见此情景,扑通一声再次栽倒了……

娘……这个姑娘你怎么能随便抱……长平君……

他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

“可怜见的,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得这么场大病!”大娘抚着夜儿的头发,心疼万分:“没事,以后好些养着,咱再不生病了。”

夜儿缩在大娘软软的怀里,和清梧坚实的怀抱不同,这个怀抱……有母亲的味道……

母亲……她的父母是谁?她有没有过家?

嘴一扁,眼泪断了线一样掉下来。她也想有娘,她也想有爹……

“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大娘该心疼死了。吃过饭没?”小志娘粗糙的手替她擦眼泪,刺刺的痛,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没有……”她揉揉肚子,饿了。

“大娘给你做去!”小志娘连忙起来要下厨,夜儿却扯住了她。

“小志说您病了,您就别忙了……”

“早吃了药了,放心,大娘苦过来的人,这点病还不打紧。”小志娘乐呵呵的起身:“今天大娘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我和您一起去做吧!”夜儿也跟着站起来。

“好好好!小志,来烧火!”

悲伤的小志眼里射出了绝望的光……娘啊……

厨房里,大娘一边张罗食材一边给夜儿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老了,就盼儿子娶媳妇,胡乱误会了,夜儿你可别在意。”

夜儿一边努力的洗白萝卜上的泥,一边摆手:“没关系,小志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小志缩在灶台后烧火,听夜儿这么一说,清秀的脸立马成了煮熟的虾。

夜儿洗好了萝卜,拿过刀来想帮大娘切菜,一刀下去,萝卜没切到,切到了手。

从刀口立马就冒出了一串血珠,疼得她龇牙咧嘴。

小志慌了,忙跌跌撞撞的跑去拿药,小志娘心疼死了:“你这闺女怎么这么不小心……”

包扎好了手,大娘开始手把手的教夜儿切萝卜,边教边念:“切菜的时候手要稍微弯起来,藏在刀背后,这样才不会切到手。夜儿你的手白白净净,一看就没做过活,现在得赶紧学学,不然将来得吃多少苦!”

“为什么?”她不解。

“你日后成了亲嫁了人,难道不要伺候夫君?洗衣做饭都是咱们女人的份内事,到时候难道你还要去问你的婆婆怎么切菜?那会被公婆嫌弃的啊。”大娘不厌其烦的教导她。

夜儿摸了摸受伤的手,清梧才不会让她做饭呢……他什么都替她想好了做好了。

不过这么一想,她还有真够自私的。

午饭是简单的炖萝卜汤,炒肉丝,还有绿油油的青菜。夜儿吃得胃口大开,看得大娘喜滋滋。

饭后,大娘要小志领着夜儿去村里转转,小志赶忙答应了这个爱闯祸的娘。

“其实你不必这么小心,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她一边走一边说。

小志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解释:“姑娘是长平君的朋友,小的总不能乱了礼数。”

“可现在小志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一样的。”夜儿突然发现村头有几个小孩在挖泥巴,兴冲冲的跑过去问:“你们在做什么?”

为头的一个小孩缩了缩鼻涕:“我们准备捏泥人!”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她满眼期待的想要加入。

“可以,不过你等下要帮忙揉泥巴,不许偷懒。”孩子王大方的让出块地方来。

“好!”她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和小孩子玩成一团,还不忘招呼小志:“你也一起来!”

小志见她绚烂的笑容,只觉得满世界都是花开的香味。

村里的人渐渐发现有个漂亮姑娘正满身泥水地和小孩子捏泥人,在军营里的小志也在一边负责揉泥做苦力。刚好有几个村民是见过夜儿的,于是满村的人都知道了长平君的朋友正在搓泥巴玩。

好奇的村民们远远围在一起观望,见这姑娘也没什么架子,胆大的开始凑过去和她聊天。夜儿来者不拒,全都奉送沾着泥的甜美笑容一个。

村民们放心了,平时没太多机会接触心目里的长平君,现在这么出色和气的姑娘就在身边,哪能不借机会好好相处相处。日暮偏西时,村民们已经在准备着开一场接风宴了。

宴会地点在村里的小溪边,燃了一大堆篝火,一溜烟的摆了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放了水果美酒,还有热腾腾的饭食供人随意取用。

村子里许多人都来了,小孩子的嬉笑,狗在脚边钻来钻去的找食吃,懂点音乐的村民拿出了排箫、笙、瑟,吟咏着楚时的古老歌谣。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什么歌?真好听!”夜儿一边喝酒一边问小志。村民们酿造的这种果酒,清冽而甘甜,很合她的口味。

“这叫越人歌!”小志几乎用喊的来跟她解释:“相传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一首美丽的情诗。有人说鄂君在听懂了这首歌,明白了越女的心之后,就微笑着把她带回去了。”

夜儿听得有些痴了,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夜姑娘,别喝多了,这酒虽然好吃,但毕竟是酒,多饮还是会醉的……”小志见她渐有不胜之态,好心的劝阻她。

“没关系……”

这歌听在她的耳里,惹得她就像生病一样,难受而心底生疼。在某个不可忆及的深处,有那么一个人,正一脸哀伤的看着她。

眉目清浅……双手冰凉……

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喜爱你,而你却只懂得推拒。爱,是擦肩而过的寂寞。

“醉了好……”她眼底璀璨,低头饮尽那清亮酒水。

只道是不愿再去追问过去的伤痛,其实梦中那抹飘摇的身影,何曾退去过分毫。

清梧,他情深似海,惹得她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追问那个人。

他是谁。他生活在哪里。为何她一想到这个人,就心疼。

夜深了,村民们依在篝火边静静听夜儿唱歌。

歌是她刚学来的越人歌。

清亮而沉静的女声,把这首歌唱得悱恻而缠绵,隐隐,带着一点凄清和苦闷,传扬在满天繁星下的云梦群山中。

半醉的她,站在篝火边,专注而略有惘然。微红的双目流光溢彩,折射着温暖的光。

不是她痴傻,不是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做过事是否出格是否不妥,她全都知道。仗着清梧的宠爱而胡作非为,是因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只有这样半梦半醒的生活下去,才能获得安宁。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也许过去就是太清醒,所以才落得这般尴尬境地。

蚀心蚀骨的痛,她害怕承受。

村民们眼巴巴地望着夜儿,这样尊贵的女子为他们朗朗而歌,感动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汩汩流到每一个人心里。

“夜姑娘,你有点醉了。”小志见她面色醺醺,忙上前去掺住她,没成想她醉得比他想象的深,软绵绵的直往他身上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双目朦胧,隐隐在小志怀里看到由远及近的大批火把,和那个一脸焦虑急匆匆地分开人群冲过来的身影,还有又成片成片跪下去的人群。

他来到她身边,担忧的表情却变成了愤怒。

她浑然不觉,开心地朝他挥挥手:“清梧,你好!”

清梧英俊的脸气到有些扭曲。

他在未央宫,担心了她整整一天。要是她任性和人吵起来怎么办,要是饭菜一不合胃口便耍赖不吃怎么办,要是突然发病晕厥又怎么办。

这一天,他真的什么都没能做好。她没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便觉得不安。想要去把她带回来,又念及把她关在宫里实属不妥,加之洛秋并未回报有何异常,所以他只能按耐着性子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西沉。

太阳落山了,星星在天上眨眼了,她吃药的时间也到了,这个女人却仍没有回来!

未央宫的人被他的怒气吓得胆战心惊,终于,他再忍不住,直接往落华村赶。

他的小女人,他再不许她离开他的视线,他要把她折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再不许她离开他左右。

可当他心急火燎赶到后,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她喝得醉醺醺的挂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神情愉悦,还迷迷糊糊的揽着那个男人的腰!

他嫉妒吗?

清梧摇摇头。他是长平君,他不会去吃一个小兵的醋,那样未免太没品。

一定是幻觉。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玩这种把戏。吃醋,他不擅长!

可怜的小志冷汗直流,旁边的人都跪下了,可夜姑娘靠在他身上晃荡,他想跪都跪不成,而长平君眼里的怒火几乎把他烧成灰烬。

有没有地洞,他好想钻进去……

清梧上前一步,把一身泥水脏兮兮的夜儿示威似的抱进自己怀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而夜儿还很友好的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冲着小志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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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清梧望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夜儿,只剩下叹气的份。

吹了一天的风,又是泥又是水,到最后还不知死活的喝酒,现在理所当然的发热。

而且,手上还有伤。

夜儿,总是要这样惊世骇俗,要让他不放心吗?

将士们看到他抱着脏乎乎的她回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唤来宫女,叫她们把夜儿的脏衣服拿出去。宫女在收拾时一不小心,从衣服里滚出一个东西,骨碌碌掉到地上。

清梧捡起来,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泥人。

夜儿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向那些孩子讨教学习,终于捏出了一个完整的泥人。

眉目清浅,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像春天飘摇的柳絮一般温和……

虽然捏得有些粗糙,但清梧还是能很清楚的知道,她捏的不是他。

是那个男人。

秦楼的,那个男人……

清梧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原来他做得再多,也比不过她梦中的执著。

“夜儿,你也同我爱你一般爱我吗?”

清梧背对着她,问得有些狼狈。

没有回答。他只能苦笑。

自己和平常男人又有什么不同,面对喜爱的女人,一样简单的便丢盔弃甲,脆弱到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少主子……”门外洛秋有些歉意的声音:“方先生那边……”

“我现在就起程。”清梧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寝宫的大门,无声的合上。

长夜漫漫,空留了她一个人。

睡着了或者没有睡着,都不重要。

清梧骄傲的心,受伤了。

她抱紧了双肩,蜷缩到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力图守护住最后一点他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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