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蜘蛛侠。”眼前人好心的合上她已经快掉的下巴:“我是莫离。”
青瞑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很惊讶吧?我总这么来无影去无踪。”莫离勾勾手:“这就叫做潇洒。”
屋里黑暗,只有清冷月色依稀照耀。虽看得影影绰绰,却仍能感觉到这男人……愈发的……风骚了……
“相当惊讶。”青瞑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次你怎么想到要来找我?”
莫离啪的打开手中折扇,将近初冬的天气,哗啦哗啦扇得那叫一个开心:“我那次帮你送了密信后就躲出去了一阵子,本想等风波一平就来找你的,哪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现在你剩下一个人了,我这不就紧赶慢赶的来关怀美人你了。”
青瞑被他的扇子带起的风扇得冷得要命,抬手就抢过来,莫离急道:“哎!扇子扇子!你干嘛抢……”
眼见青瞑神色不善,莫离委委屈屈的缩着头嘟哝:“采花贼不是扇子不离手的么……这才够风度……”
“我看你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刚刚抢扇子时无意触到莫离的衣服,这家伙居然还穿着薄丝衣,青瞑拿扇子敲他的头:“莫离,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别告诉我采花贼可以消息灵通到无所不知。”
莫离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宝贝扇子被青瞑在手里抛过来抛过去,看那架势,自己若不赶快说,扇子可就难保,连忙点头点头再点头:“美人你聪明又睿智,我的确不光光是采花贼,还是咸阳城里最负盛名、最多金、最风流的公子守啊。”
公子守?
青瞑飞快地回忆原先发狠要帮秦殇管理秦楼时恶补过的江湖人物信息,猛地记起来——
公子守,是原先咸阳最有信誉的信息买卖人。所谓信息买卖,无非就是你若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便可带足金子去找公子守,三天之内他必能帮你打听清楚。这位公子对待业务那是没得说,态度好,讲诚信,并且来者不拒,不论你是要打听家族秘史,还是想了解宫闱秘闻,也不论你的目的动机是单纯还是恶毒,只要金子够多,他都乐意效劳。
公子守这个人很神秘,客人们从不能见他真面目,每次都隔着道小帘子。有好奇的人想要去看,结果去时两眼炯炯有神,回时就瞎掉了。从此便再无人敢犯公子守的忌讳,老老实实地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两相愉快。
公子守的信息业务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算得上是富豪一个。某一天,一个久居深闺的小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跳出来说话,说公子守夜访她的闺房,真真是长得一身风流,接下来便缱绻缠绵,一夜难忘。虽说此等行为明明是采花贼所为,但自此少女们怀春的心思便如同野草般蔓延起来,统统寄托在神秘的公子守身上。公子守乐得姑娘们投怀送抱,倒也不负众望,干脆建起聚美阁,邀请天下美人,倒还真有不少姑娘往里扑,一时间搞得父母们如临大敌,深怕自家姑娘被迷了魂,神神道道的送上门去给人吃干抹净。
公子守这人也算得上是一时的传奇人物,但几年前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连带着他背后那个四处打探信息的庞大组织也没了踪影。
结果采花贼莫离现在给她说他就是公子守。
青瞑半边脸都在抽,莫离一脸兴奋:“怎么样,记起了吧,崇拜我吧?”
青瞑皮笑肉不笑:“你这个人渣。”
莫离瞪大了眼:“我还以为你能从我过去征服姑娘们的非凡成绩中发现我确实是魅力非凡,结果你说我人渣。”
青瞑喀吧喀吧把手里的玉骨扇子折成两节:“欺骗姑娘的清白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啊啊啊扇子!”莫离心疼的捡起扇子的残骸,不住地埋怨:“扇子又没得罪你,再说了,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采花贼,也不算骗你啊!你以前都没觉得怎么样,今天干嘛这么大反应。”
“那你说说,为什么放弃了?你该不是玩了咸阳城的女子还不够,立志采遍天下花吧。”
“你怎么知道?”莫离道:“我当初真是这么想的。你看我钱也赚够了,这一辈子都花不完,何必再每天那么辛苦,不如游览这大好山河,顺便结识天下的美人,岂不美哉。”
青瞑拿手就拍:“淫棍!”
莫离连忙架起胳膊就挡:“我这不还没成功么?我刚溜达到咸阳城外就碰到了美人你,自此后我的心就只向着美人了!我发誓!哎呀别打了!疼!”
闹腾了一下阵,青瞑终于笑了:“莫离,你还是老样子。”
莫离眨巴眨巴眼:“不气我了?”
“哪能啊……你为了救我掉下悬崖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好在你福大命大没有事,不然我该多内疚。”青瞑拍拍他的肩:“可是这阵子我可能没空陪你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莫离平平自己皱掉的衣服,低了下头。
“美人,我是来帮你的。”
经过莫离一番分析,青瞑意识到形势严峻。
当初拒绝嬴政往秦楼增派兵援,只为能够肃清秦楼内部,让秦楼能够往一个自主的方向发展。可也正因为自己过于固执,没有考虑到要去哪里再网罗能人义士、江湖奇侠?即便有办法,但也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促就的。
另,还有一个大问题便是钱。
秦殇生前未雨绸缪,所余钱物颇丰,能够保秦楼楼众一世无忧。但若要进行大规模的发展,那就远远不够。
青瞑越听心越惊。
嬴政现在发了狠话要彻底清缴反秦义士,出兵只是早晚的事。青瞑最担心的便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嬴政便下手。
是让朕的军队去清缴,还是你苏青瞑去清缴?
那日在朝堂之上,嬴政的眼神分明传递给她这样的信息。嬴政步步规划,紧逼着她想尽办法尽快恢复秦楼的元气,能够承担所谓大任。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嬴政其实从来就不相信区区亡国之众、强弩之末能给他的帝业带来什么毁灭性的影响,他不过是利用她害怕李清梧遭受灭顶之灾的想法,去让他们彼此消耗。
嬴政不需要李清梧死,他只是需要李清梧被牵制就可以。清梧若在战场碰上青瞑,只会两相折磨。嬴政无所谓,反正磨的又不是他的心和他的国库。而与此同时,他又可利用李清梧的军队来遏制秦楼势力的过度强盛。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青瞑不是不清楚这是嬴政的陷阱,但她似乎避无可避,眼睁睁的一脚踩进去。
不知为什么,秦殇去世之后,她越来越害怕清梧也死掉。这是一种人在经历失去后,内心深处产生的对死亡的极大恐惧。
只要清梧不死,她就无可言悔。
“那么莫离,你要怎么帮我?”青瞑在听了莫离的话后,问道。
“你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得力的部下和大量的金钱,我能给你的便是这两样。”莫离肃容道:“这也是公子守所拥有的一切。”
青瞑难免动容:“莫离,为何对我这么好……你已为我死过一次,不必再为我而淌这趟浑水。”
莫离痞痞的在青瞑手上摸了两把,在被打之前闪身跳开:“美人,似乎我原先在夜郎城对你说过那么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虽有那么一点隐晦,但我以为这已经足够解释我今日所为是何动机。”
我担心你。
我并不怕死,但我会后悔不是为你而死。
当嬉闹惯了的莫离带着一点点的悲伤说出这些话时,那样子是格外的惆怅。青瞑一直都记得,却不曾想当日一句诺言换来如此的相随。
“行了,美人,你也不必太在意,我帮你是一回事,但我会遵守采花贼的本分,不妄想留住任何一个人的心。再说了,我要真被你牵绊住了,那这世上的美少女美少妇们可怎么活?”莫离双手叉腰,得意得那勾魂的眼眸几乎渗出一汪春水来:“所以你还是先担心怎么让那四个堂主相信我,并且接受我的帮助吧!”
莫离说得没错,现在青瞑的难题似乎不是钱和人才,而是如何让四位堂主接受这飞来横财。
在去议事厅前,莫离曾问青瞑,美人你信不信我?
青瞑说,我找不到不信你的理由。若你是居心叵测,那我该有多伤心。
莫离笑笑,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顺便不忘和端茶的侍女眉来眼去。
不出所料,四堂主听了青瞑的话,除了尝微保持沉默外,其余的都立马反对。
扬风说:“莫公子的身份还有待查证。”
少渊说:“秦楼现在还是步步谨慎的为好。”
六识说:“我讨厌外人。”
青瞑看莫离一眼,他全然无所谓的模样,正专心的打量着美艳的尝微。尝微恶狠狠的回瞪他,他也不恼。
有些好气又好笑,青瞑开始一个一个的数落过去:“少渊,你说现在我们行事应当谨慎,那我问你,负责守卫的你怎么昨天就让莫公子旁若无人的进来了?你是要说莫公子武功太高还是你办事不力?然后是六识,我秦楼有任务一般都是你这一堂的人冲在前面,的确功不可没。但也正由于这一个原因,皇陵一役也是你的手下折损最多对吧?你信任你的兄弟这不假,但若现在有什么大一点的任务,你是不是要敲开你兄弟们的棺材盖,把他们拖出来再和你一起去和人掐架?至于扬风,你不是专司各类消息的收集么,莫公子也算是和你同行,你不积极出去打探莫公子来路,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说到最后,青瞑几乎是声色俱厉,三个男人脸涨红,有心反驳,却碍于青瞑身份而闭了嘴。
“我知道你们的心在秦殇身上,也知道你们一心要保卫秦楼的愿望。但成王败寇,秦楼若不发展,便只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与其保守,不如奋力一搏,姑且相信莫公子一次?莫公子,你是否也拿出一点诚意来,让我们相信你是友非敌?”
那厢莫离正与尝微眼神互斗不亦乐乎,冷不丁被青瞑点名,怨念颇深。只是倒也配合的拍拍手,架子摆足。
门外应声有人鱼贯而入,每人都背负着一只巨大的木箱,然后轻轻巧巧的放在地面上,落地悄然无声。
莫离走过去,单手挑开一个木箱盖子,一瞬间宝光四溢,箱子里满满排着的都是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
莫离开了一个箱子,便犯懒不再开了,只闲闲报了个数:“今天先奉上二十箱当作见面礼,日后当然会再补充。我莫离并非不是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之士,纯粹是仰慕秦楼主地威名,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举。我不要求各位接纳我,但请各位接纳我的帮助。”
扬风虽震惊于莫离的财力,却也仍心有不甘:“莫公子的大义在下佩服,只是公子纵然富可敌国,但不一定能搜罗尽天下名士。我秦楼历来注重实力,断不会轻易折服在金钱之下。我等今日虽有窘迫,但也不和无能之辈携手并肩。”
莫离啪啦啪啦又开始扇扇子——新扇子,黄金为扇骨,分明就是在向青瞑挑衅,这回我看你怎么折。
“扬风公子啊,我看你年少风流,面貌不凡,大好男儿啊!自古美女配英雄,尝微姑娘配你倒是一绝。”
扬风脸刷的红透:“你胡说什么?!”
莫离惊讶不已,瞪大了眼:“你不是共为尝微姑娘画了一百二十四幅丹青么?大大大前年画了二十幅,大大前年画了三十二幅,大前年画了——”
“够了!”扬风冲他怒吼,青瞑耳朵都麻了。再看其他三人,少渊一脸玩味,六识已经乐不可支,尝微则是脸色青白。
扬风爱慕尝微的事除了青瞑几乎无人知晓,秦殇也许知道,但他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眼前莫离却摸得巨细无遗。扬风自司消息的收集,自身对别人的防范也极为到位,可他那点小隐私居然全摊在了公子守的眼皮底下。
“扬风公子,我无意多说什么,只是让你相信我莫离底下的人绝不是酒囊饭袋,他们同你们一样骄傲而自尊。”莫离正色:“我并无意将我的人渗透进秦楼,只是为凤姑娘考虑,即便钱财到位,但一时要网罗到那么多人才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的本意,是在秦楼人才青黄不接之时略尽绵力。你若真是不愿看到在下,何必在这多做无意的口舌之争,倒不如现在就出去打探打探,高人究竟在何方?”
他说得头头是道,却夹杂着一分谦逊两分嘲弄三分自傲四分激励。青瞑不禁皱眉,莫离这个人,比她想象的城府要深太多。在一瞬间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想不清哪里不对,莫离却对她一拱手:“凤姑娘,我想这几位堂主已无异议了。”
尝微柳眉一竖:“我可还什么都没说!”
莫离小生怕怕的倒退一步:“那尝微姐姐你要说什么?”
尝微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两字:“淫贼!”
刚才莫离对她神态轻浮几近轻薄,这小子生就一双桃花眼,他刻意去逗弄人时,一边让人觉得他特别讨打,也一边让人舍不得打。尝微是又气又怒,最后当堂开骂。
这下轮到扬风一脸惊诧,少渊一脸同情,六识已经明显憋笑到内伤。
莫离淡淡的看着堂上各人的反应,手中的黄金大扇依旧扇得欢快。隔着遥遥的距离,隔着珠光宝气的二十箱珠宝,他用那双美丽的眼睛问,美人,莫离的礼你可满意?
青瞑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看着莫离的眼神,微笑着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想,那个人,他现在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坐在众人之上,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殚精竭虑呢?
不,他不会。
他永远那么自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面对困境,他不会像她一般狼狈。现在的他,当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他是上天的宠儿。
清梧,若有朝一日我们相见于战场,我知道我一定会输给你。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
瞑儿,只要再坚持十年。十年之后,若侥幸不死,必当负荆请罪,以谢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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