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慕容倾云朗声道。
刹那间，她身上压抑了十五年之久的气势冲霄而起，宽厚宏大却又如神祗降临般不能令人起半分反抗之心，仿佛哪怕是不敬畏她也是足以自裁的罪孽。她依然只是站着，站在那，却比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的慕容玉龙更像一个手掌天下的皇帝，更像一个……神。
仿佛绽放着无尽光芒的人，岂能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一时间，四皇子还未曾开口，那些跪下的大臣们却都开始察觉到了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慌，让他们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地面太冰冷，还是因为他们因为前方那人的一句话，就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与胆量。
哪怕是曹叔瑾，即便是心里再不安再恐惧，也僵在了那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没有人喊肃静，没有人自觉，只是在她开口的同时，就已经无人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慕容玉龙看着远远站在下面的慕容倾云，面具也好，貌丑也好，白发也好，都已经完全无法阻挡住他任何的光芒……这就是他的儿子？明明知道纨绔是他的伪装，但是此时此刻，看到真正不凡的四皇子时，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而骄傲自豪的想站起来向全世界宣布，那人，是他的孩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强抑住激动，缓缓开口道：“准奏。”
慕容倾云回过身，她上了大殿以来第一次正面面对了群臣，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她，自然也无人发现，她那深邃平静的黑眸之中渐渐浮现出的暗稠的深红之色。
她没有正面去否认自己被指责的错，而是轻笑着来到刑部尚书之前站定，看着跪伏在地面上比其他人要镇定的多的老年臣子，蹲下身轻笑着询问道：“顾大人，请问淫人妻女，欺平民农户，强占农田，与官匪勾结狼狈为奸吞吃朝廷粮饷者，通敌叛国陷害同僚者，该当何罪？”
顾大人直起身来，不偏不倚的看着眼前四皇子的眼睛，没有因为年老而浑浊的双目精光闪闪，透着隐隐的刚毅果决，还有着些许刑部出来的人特有的阴沉狠辣：“淫人妻女者，轻则鞭刑，剁去手脚，重则溺毙，欺平民农户强占农田者，轻则杖责三十，重则施以绞刑。与匪勾结，吞吃朝廷粮饷者，应抄家灭族！陷害同僚者，应五马分尸，通敌叛国者，千刀万剐，罪诛九族！”
这责罚和之前曹叔瑾所言的慕容倾云对那些人所做的事情相合，顿时让无数大臣惊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倾云笑了笑，站起身慢悠悠的迈了两步，道：“八年前，也就是五国历二百四十七年夏季，齐州北部辰光府遭受百年难遇的蝗灾，当时施太傅被钦点为朝廷命官，押运赈灾粮饷前往辰光府，却因山匪的劫掠而丢失饷银，不知各位大臣可还有印象？”
“那等人祸又岂是施太傅所能左右的？”一个官员小声嘀咕了一声，只不过大殿内太过安静，他的声音仿佛是被无限放大了。
慕容倾云又是一笑：“而施太傅回京之后，却立刻建起万顷良宅，又添置了数房不知从何而来的美妾……而本殿调查所知，辰光府内其实并没有发生重大灾害，不过那里的平民百姓却全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税收也交不起……请问各位大人，那些被‘蝗灾’毁掉的粮食去了哪里？”
“不知各位还是否有印象，八年前镇守齐州的曲不平将军曾在施太傅回京时，听到这事带了万人军队前去剿匪，但是在捣毁掉匪徒之后，却并没有发现粮饷的踪迹。而辰光府十里八乡范围内，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他们那里的山匪名唤施家庄，而施太傅，则是从施家庄出来的！我想诸位大臣可能没有一个仔细的了解过这施家庄，是个什么地方吧？”
“更有意思的是，本殿亲自查抄了施太傅的家时，发现施太傅家的主厅两根柱子，剖开一看，里面全都是金子！足足有八万两！”
“各位，一向清廉仁义好施的施太傅，居然在家中藏有八万两黄金？还恰恰是在朝廷粮饷失窃后一年时间之内，即便是施太傅做了暴利的买官卖官之事，也断不能在短短一年内积累如此财富吧？”慕容倾云清冷的嗓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本殿即便真是个窝囊废，也断不会让如此之人前来教导于本殿！至于朱玉……呵，他若真与我侍女两情相悦便罢，偏偏他却想用强，本殿没杀了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而袁侍郎和其子的‘风流’雅名，不说京城，就是京城周围三大府郡也是一清二楚。袁侍郎手下为讨其子欢心，居然将整整一村人屠杀殆尽，抢了女人来送给他们父子俩亵玩，如此天大罪恶，又岂是袁善流随意做作善良姿态就能抹杀的？”
“至于曲将军通敌卖国？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卫将军，您当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派出心腹去联系溪梓国，几乎葬送我国靖州边界三百里土地无数乡镇，究竟是谁又在来年扫榻相迎溪梓国来使，恨不能对溪梓国俯首称臣？栽赃陷害同僚，通敌叛国之罪，又应何罪论处？”
慕容倾云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这些臣子们，笑容染上三分讥嘲：“最后……曹丞相，你真当本殿不知道，当年倾云殿的大火，是因为什么？若非本殿十年来韬光养晦，恐怕早已经死在你们的算计之下了吧？”
曹叔瑾冷汗涔涔落下，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和卫雄所作所为的一切，全然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输了，他输得彻彻底底，他并不愚蠢，也不会垂死挣扎，他知道到了眼下的境地，四皇子是最大的赢家，但是他不会轻易的开口承认自己罪行，只要不开口，他就还有翻身的余地，他已经放弃了自己外孙，而此时此刻，那个旭日皇子，明显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这般想着，曹叔瑾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慕容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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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