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萧符的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知道无名担心十七他们,萧符就吵着无名赶路,无名拗不过他,也相信楚佞的医术,便就答应了,只是刚走半天,天空就很不作美的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已经出了凤临县,那漫天飞舞的大雪也已经远离他们了,来这里的十几天,无名就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接近年尾,寒冷的气息冲刺着无名的全身,觉得这下雨天,比那飞舞的大雪还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何时她竟然也这么怕冷了。
“符儿,你还好吗?”无名窝在萧符怀中,注意到他拉马绳的手微颤,有些担心他的伤势。
“不用担心,小姐,我没事的”抱紧无名,让她紧贴着自己,细心的替她御寒。
“前面似乎有间庙宇,我们去哪里避避雨”即使是雾气缭绕,无名还是透过雾气依稀看到建筑物,且还能隐约听到钟声和木鱼声。
“嗯”萧符点点头,强忍着不适,他不想在这时候倒下。
不顾冷红歌他们,无名和萧符直径走到前面,率先走到庙前,这时才发现这是一间尼姑庵,扶着萧符走到里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尼姑鞠躬道“师太,可否容我们在这里避避雨,等雨一停,我们就走”。
师太眉目很慈祥,有着淡淡的烛香味,让人很宁静,莫名的让人安心。
师太浅笑,双手合十道“施主客气了”而后又对身后的尼姑道“缘尽,带施主们去厢房休息”。
“是,师傅”缘尽低头应答,带着无名他们走向厢房。
无名看着走在前面的尼姑,她的身影和声音让无名莫名的觉得熟悉,转头看向冷红歌,他也是皱着眉头看向缘尽。
只是她始终都低着头,未曾看她的容貌,以至于无名一直盯着她,或许是感觉到无名的强烈的目光,缘尽带他们到了厢房时,微抬头看着无名。
无名震惊的看着她,惊得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好在萧符及时扶住,惊道“蓝…依”。
青楼花魁蓝依,冷红歌曾经的属下,太傅之女,亦是前朝太子妃,到底是经历怎样的事,才会在如此偏僻的尼姑庵中落发出家为尼。
那么多的疑惑,深深的缠绕在无名心中。
缘尽初见冷红歌和无名时,也是惊讶不已,想不到事隔多年,还能见到他们,不过多年来无欲无求,清心寡断的生活,况且如今她已经出家,红尘俗世早就与她无关了,双手合十,对着无名,亦是对冷红歌,轻声道“施主,贫尼法号缘尽”。
缘尽,缘尽,和谁的缘,又是尽谁的缘。
曾经心心念念冷红歌,曾经和前朝太子举案齐眉,她是那样情深的女子。
无名不懂,到底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才能让一个人抛弃一切弃情绝爱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入夜,无名来到缘尽房中,有些事情,她想知道,轻敲门板,房中转来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请进”。
缘尽盘膝而做,见无名进来,放下手中的经书,那神情就像是早知道无名要来一般。
无名静静的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哑然摇摇头失笑。
“施主,事隔多年,别来无恙”缘尽拿杯为她斟满茶水,浅笑问候道,那样的语气,就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之间最平常的问候。
无名一怔,有些意外她说的话,想不到三年前她们不是朋友,三年后倒成了老朋友,苦笑自嘲自己“没有你过得无欲无求,安静平淡”。
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苦苦的,涩涩的。
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缘尽始终保护浅笑,没有大喜亦没有大悲,若有所思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看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太多的事情,她没有看透,所以她现在才来的问她,问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可否告诉我,何事是我没有看透的”。
“比如说……”。
缘尽走到窗户边,透过朦胧的月光,仿佛看到前世一般,那一身暗灰色素袍显得特别的沧桑寂寞,看到无名莫名的鼻头发紧,“施主,他曾经是站在风浪尖上护着你”。
无名知道她说的他,是冷红歌。
“比如说,他三番四次违背太后的意思,执意要你活下来,比如说,他是如何劝服太后给你奶奶立墓碑的,你就不觉得奇怪,太后那么恨你奶奶,可到最后会心慈到给你奶奶一个安稳的墓地,再比如说,洛尘影是何等爱慕他,可她却不能伤你半毫,容忍你一度伤害他,你当真以为,你这颗棋子重要到非你不可吗?如果不是他将你一直护在身边,你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次”。
她的身影明明看起来那么的单薄,却充满了那么的怨恨,明明声音恬静柔和,可说出的话,却可以刺透人心,她一直以为自己经历的事,已经很残酷,很血腥,现在才发现这样的现实是被别人保护过的,那自认为残酷的真相下是别人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将她紧紧的保护着,企图将伤害降到最小。
“又比如说,他是如何力争文武百官的讨打声中,保护你不受到刺伤他的罪名,任由你自哀自怜的沉浸在痛苦中,他的悔恨自责,你又曾看入眼中,你只看到他不出手相救,却不知道他的责任和无奈”。
“你奶奶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若没有他,你奶奶可能会死的更惨”。
无名不知道何时走出了缘尽的房中,只觉得脑海一片混乱,没有谁应该帮谁,可她却将他对她的好当成义务,理所当然的事,自私的认为他欠她,却不知他在她背后默默所做的事。
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没用,救不了自己却还要怨恨别人。
她就这样逃避了三年,自欺欺人三年,在仇恨中怨恨了他三年,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梦,恨不该恨的,怨不该怨的,奶奶,是否你早就知道了他对我好,所以才叫我不要恨。
红歌,你不该对我好到让我错觉那是应该的。
可是,我却看不透,明明你们给了那么多的提示。
脚下一个不注意,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却等了许久了,也没有等到如期而来的疼痛,腰间紧围着一只宽大有力的手,眼底印入一抹艳红的衣诀。
现在才发现,他总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的付出着,可她现在才知道。
冷红歌扶起无名,“无…名”。
还没有说完,无名突然反手抱住冷红歌,一直抱着,却不说话,眸中的雾气模糊了一切,对不起,红歌,若还有机会,我会对你说,我们回家吧!
不懂无名为何突然抱自己,皱着眉头反抱无名,从刚刚看到她从那房间出来,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拍着无名的背部,“怎么了?”
窝在冷红歌怀中,摇摇头,“你是不是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一切”。
冷红歌惊讶的看着无名,身体有些僵硬,触摸背部的手僵在半空中,点头答“嗯”。
“既然忘记了,就忘记了吧!不要想起以前的事,反正那也是不好的记忆”就让我们一起忘记了吧!忘记曾经的伤痛,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一起携手回家吧!
“为什么?”抱着无名的手突然用力,紧紧的将无名拥在怀中。
因为十七的事,我想自己去解决,“红歌,你不欠我,一直都不欠”。
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残忍的刺伤你,对你说了那么狠心的话,不值得。
“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事?”为什么他觉得她说的话,像是在告别,胸口莫名的隐隐作痛。
“红歌,以后你做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不要让我去猜你的真假,我很笨,猜不透你的用意”。
我怕下一个误会,会让我们越走越远,我会怕。
“好”。
得到满意的回答,无名轻轻的松开手,放开这个她无比眷念的怀抱,可冷红歌却没有放手,依旧紧紧的抱着,像永远也不会放开,良久,轻叹一声,慢慢的放手,无名趁机走来,急步的逃开。
冷红歌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转而看了一眼缘尽的房间,也提步离开了。
这时师太走进缘尽房中,轻声道“你又何必呢!”
“师傅,我只是不想让他们错过,况且这些事,她本应该知道”她只是不想他们和她一样,错过了才知道珍惜。
“你情缘已尽,又何必挂念她人,心始终不够净,罚你抄经书三十遍”师太摇摇头道。
“是”缘尽双手合十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