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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日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都是独自在帐中看着地势图,研究着行军布阵图。

不过,他还是从孙寅那里知道,骚动的民众渐渐平静下来,而且,肆意蔓延的麻疯也因为那奇特的药草得到了控制。

放下手中的东西,李茂低声问道:“什么事?”

“帐前来了一个大夫,说是奉命前来。”

李茂嘴角上扬,虽然比自己预料的迟了三天,但总算是赶到了。

“快请大夫进来吧。”

“草民陈回春拜见将军。”甫一进帐,来人便行礼道。

“陈大夫路途辛苦了!李茂代吉祥人谢过陈大夫。”李茂从书案后走出,温醇微笑,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风尘仆仆,肩膀上挂着个大包袱的中年人。

“将军严重了!能为国家尽一份心力,是陈某的荣幸。因为携带不便,陈某已先自行将药草制成药丸。”说着,便把身后的包袱打开,一个个瓷瓶呈现于眼前。

李茂嘴角的弧度更深,扬嗓:“如此甚好,陈大夫费心了!李茂已安排好了帐房,大夫早些去休息,明日,我再请人护送大夫回昔梁。”

“那,有劳将军了!”陈大夫连夜奔波,早已面露疲色,所以也不推辞,打算应声告退,不过,在出帐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

“不知将军可认识一名唤‘秦炎’之人?”

“嗯?秦...炎?”李茂一愣,“李茂似乎不曾留意,若陈大夫有需要,我派人将士兵名册拿来。”

“哦!不必了。”陈大夫有些迷惘,“他不是营中的士兵,也是个大夫,是...草民的一个故友。”

“那,恐怕李茂帮不上忙了。”李茂充满歉意。

陈大夫忠厚的笑着,“呵呵,看来是我弄错了。没事的话,草民下去歇着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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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的民乱,终于在第二天全面平息了,因为那陈大夫从昔梁城带来的药丸。

剩下的,也只是重新调养生息了。

只是,士兵们都很纳闷,那明明就不是御医,可,陈大夫那人,还有那些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陈大夫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已返回昔梁,所以大家也无从知晓。就连他不是御医的消息,也是一送行的士兵从他走时的那句话得知。

‘若他日有任何需要,只需飞鸽传书至昔梁城的回春堂即可’

回春堂?昔梁城?

难道他们聪慧的宋参赞早已知晓会有此事发生,而做的防范措施?

或者,是新来的君参赞?

他不是从宫里来的吗?

或者,他与陈大夫早已是旧识?

有了这一层猜测的士兵,终于豁然开朗,顿悟。

听说前方的一切,多亏了有足智多谋的君参赞坐镇,可是...

听说,君参赞好像受伤了...

受伤?是突厥人吗?伤的...严重吗?

还不知晓呢!

“咦?李将军?属下拜见将军大人!”在帐外谈论的正欢的士兵们,发现来人,立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黄土。

“不用行礼了,大家下去好好歇着吧,明日一早动身回前方。”李茂表情温然。

“是!”

李茂走后,大家又继续谈论起来---

“明天?将军身上的麻疯,不是才解的么?怎么不用休息,就要上路了?”

“是啊!咱们在这休整了好些天无所谓,可听闻将军白天去远山采药,晚上还要彻夜研究布阵图,现在又马上回前方,身体能吃的消吗?”

“放心!咱们李将军驻守北疆五年,有哪回生过病来的?”

“那倒是...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李将军似乎从宋参赞走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你多心了吧?要有,那也是因为大敌当前,不得不操劳起来。”

“哦!有理!怪不得总感觉将军瘦消了些。”

“好了,还是早点歇着吧,明儿一早,就要回前方了!”一人起身,伸了伸筋骨,说道。

“终于,我们也可以上场杀敌了!”

大家个个跃跃欲试,激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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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阵仗下来,前方的士兵们都已疲惫不堪,据说交往昔梁的求援书信也石沉大海,援兵不来,若突厥人持续进攻,后果将不堪想象。

但,令未央和士兵们兴奋的是,得到消息,精兵五千,已达军营!

这是何等的好消息!虽才五千,但已是雪中送炭之暖!

一路赶往前帐,未央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定是珞祺讨来的救兵!她已理出思绪。

这个办法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未央还是忍住了。没想到...

这样也好!是到时候让他成熟了!

可,入帐所见,未央的微笑迅速消失,换上的,是紧蹙的眉峰。

“你,就是君未央?”一人坐在华丽太师交椅的主位,接过自己小厮递上的热茶,询问着赶来的未央。

原来,孟王爷竟然亲自率兵来到了北疆!

未央漠然地睇向这已被杂物所填满的军帐:镶玉桌椅、各式各样的糕点、香茗...

这...

一旁的校尉上前在未央耳边轻声低语:“参赞,这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孟王爷。”

未央面无表情,隐忍着情绪,道:“回王爷,是的。”

“你...是六皇子的人?”虽是疑问句,却带着再肯定不过的语气。

未央皱眉,既然对方早就查的一清二楚,自己也便不遮掩了,“属下为落棋楼中的侍卫。”

“为何时至今日仍不可退下突厥?”孟王爷语调冷冷的,不可一世。

“属下认为,还未到最佳时机。”未央明知孟王爷此番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轻描淡写的开口。

“哦?”孟王爷一挑眉,“什么是最佳时机?”

“恕属下不能明说,敌方奸细众多,恐怕隔墙有耳。”这是事实。

“放肆!”孟王爷把桌子一拍,发出的巨响,让帐内所有的人一震,“你一个小小参赞,竟敢对本王不敬?含沙射影本王为‘奸细’?”

众人一愣,君参赞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孟王爷犀利且得意的眼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未央索性选择沉默,她知道,今日不让他得手,局面不好收拾。

“来人哪!”孟王爷把杯子大力放于桌上,茶水溅出,杯盖发出碰撞的声响。“君参赞扰乱军纪,拉下去,给我军法伺候!”

“王...”一旁的校尉、副将们都准备说些什么,但都被未央的眼神制止了。

看着孟王爷得意的眼神,未央一言不发的被他身旁的几个侍卫拉出,然后是绳索绑于双手,吊于练兵的操场上,整整两个时辰...

任由那黄沙打在自己脸上,远远看着帐内悠然品着香茗的孟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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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李茂营帐内的未央,想着几日前发生的事情,淡淡一笑,没想到自己带兵第一次受伤,竟然是由于自己人!

由于她原本是同两位副将和一位校尉同居于一个营帐,为了方便养伤,她便自作主张的搬入了李茂一人的营帐。

所幸,那位孟王爷看见自己的计谋得逞,觉得在北疆这个地方甚是无趣,便找了个理由,提早动身回昔梁了。

双腕上的瘀青也消得差不多了,只是双臂酸涩不堪,还有被黄沙刺过的全身上下,生生的疼。

终于,没什么大碍了。

‘原来,自己也是个娇生惯养之人。’起身喝着下属熬来的汤药,未央淡淡的嘲笑着自己,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

甫冲进帐的李茂,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看来,参赞仍能苦中作乐,应该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吧?”调匀了自己的气息,李茂语带调侃。

“啊?将军!”未央起身,看见来人,展开微笑。

李茂脸庞放松,展开入帐来的第一个笑容,“参赞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看来,连远在吉祥的将军都知道了?”未央难得促狭的苦笑,“占据了将军的营帐这么久,是该‘完璧归赵’啦!”

“在下棋?”眼角余光瞟到搁置一旁的棋盘,李茂有些惊讶,“没想到参赞对象棋也有所研究?”

“哦?将军这是瞧不起属下了?”大难恢复后的未央,心情难得的轻松。

李茂听言,解释道:“素来听闻宫中之人擅长围棋,没想到参赞的兴趣倒是特别。”

未央提眉,“嗯?远在北疆的将军对宫中之事都知之甚详,倒是让未央佩服才是。”

说完,眼神清澈的,微笑看着李茂,嘴角的弧度似有还无。

李茂闻言一顿,看着未央。

未央见状微笑,温温道:“不过,未央确实对象棋无甚研究,这棋盘只是林校尉恐怕未央无聊拿来的。”

李茂抬眸,轻轻地勾起唇,换了个话题,“下棋同行军,棋场如战场。同样是将帅兵马,同样有自己的领地,参赞是否愿意尝试一番?”

“有何不可?”未央回应。

......

一来一往间,融洽的相惜默契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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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未央维持着对士兵的日常操练;到了夜晚,与将军二人幕天席地,一下棋就是数个时辰。

士兵们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只见李茂依旧沉稳,未央练兵如常,士兵和将官本来急躁的心情,却愈来愈是见怪不怪,逐渐缓和安抚。

士兵的想法皆同:如果不是有把握能胜,他们的主帅和参赞也不会成日如此悠哉,品茗对局了。不是吗?

于是,焦虑的气氛就在不自觉中趋于稳定。

时间,就这么又过了三日。

......

“炮二平五,马二进三,车一平二...”未央抚唇,对着棋盘中已经半去的势态喃喃,而后摇头道:“将军这着平车捉马,诱敌强攻,可真是个大陷阱,破了我的防守啊。

李茂沉静回道:“参赞习棋三日已能与我都上数时辰,已是非常难得。”

他还未曾碰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更惶论对方的棋艺皆由他传授。

迟早,她会青出于蓝而更胜蓝。

“我还真想把你打败。”她说笑道,“你说的对,这下棋真的就像是在征战。孙子兵法亦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易远近,上将之道也...”

李茂扬唇,替她接道:“知此而用战必胜,不知此而用战必败。”她总是很能融会贯通,不仅棋艺一日千里,更马上能应用结合于用兵之道。

末了,却离题千里的来了一句,“可有休养好?”

“将军的局,布好了?”仿佛一切尽在未央所料,她接话道。

李茂微笑,“看来,参赞命士兵们连夜所挖的沟渠也已直通突厥后方?”

未央一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皆逃不过这位将军的双眼,没有否认,淡然道:“听说,突厥王身中吐蕃特有奇毒,而王妃哈兰遭受突厥太后怀疑?”

李茂仍旧微笑,但点头。

“哈兰王妃被吐蕃王救出,两国联盟破裂,拓跋朗坚持母亲清白,执意攻打大殷?”未央一句一顿,陈述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实。

“不错。”李茂不疾不徐,再次点头,然后问道:“突厥士兵多少?”

“五万。”未央轻答。

“那我军呢?”

“加上五千精兵,共一万。”

“粮草呢?”李茂再问,一来一往,不知情者听来,会以为他对此毫不知情。

“五日。”

“可有胜算?”

静谧片刻。

“草船借箭。”

二人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

“是否想念宫中之事?”注意到几日来未央眼神偶尔的恍惚,李茂问道。

未央定神,凝视李茂,像想到了什么,说道:“此战后,不知将军可愿同属下一同回京,拜于六皇子名下?”

李茂微怔,“六皇子?”然后微笑,“参赞这是在替六皇子笼络人心么?”

“只是觉得将军不应龙困浅滩而已。”未央会意,回道,带些连自己都莫名的反击意味。

李茂没有正面回应,不变的微笑神情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明日战后,再谈也不迟。参赞还是早点歇息吧。”

“那,下官告退。”未央微顿,退出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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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殷宣战

李茂率众士兵同突厥战于北疆前方。

同时,由未央带领了一千士兵,从前些日子以来命士兵们秘密挖掘的地道出发,来到突厥军营后方。

将粮草一一运出,退出后,被突厥人发现,大殷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油桶倾倒,一个火种扔下,大伙顺势烧到突厥粮仓。

而大殷的地道入口,也在士兵退出时堵死。

孟王爷带来的五千精兵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给地道下的士兵赢得了最佳的时间。

待拓跋朗接到部属传来的消息,大怒之下,不得不愤愤回营。而此时,大殷军营放话:“若要救突厥王,便拿大殷的人质宋参赞来换。”

突厥,终于面临了骑虎难下、举步维艰的境地。

进,已暂无粮草,同势如破竹的大殷士兵正面冲突,不是良策。

退,虽已知晓一切十有八九是大殷的离间之计,但木以成舟,再向小小吐蕃认错求和已是不可能。

终于,宋清琰被放回,双方定下停战协定。

北疆的军营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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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参赞回到军营,来到李茂的军营,岂料,见到营帐内那人,第一件事便是拍上他的肩,朗声道:“这次多亏了有宋参赞!”

不过,让他大惊的是,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一侧,站着另一个人!

自己一时兴奋却没有注意到的人!

只见她脸色平静,李茂便又恢复了笑容,“这位...想必是军中新来的参赞吧?”

未央沉静的微笑,上前,“君未央参见李茂将军。”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李茂’终于开口:“将军也辛苦了!这次多亏了有将军在!”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

“那我出去了!这次,我可要好好睡它个昏天黑地,在突厥宫中,怎么着都睡不舒坦!”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

“你,什么时候知晓的?”半晌,凝视着未央,一直以来同她并肩作战的李茂,真正的宋清琰缓缓问着。

“宋参赞在吉祥的所作所为,即便吉祥人认为没什么,但士兵们都是与将军同袍五年的士兵,怎么可能不觉怪异?”

宋清琰眉角飞扬,笑意加深,“看来,宋某真是棋逢敌手了了!”

“不过,宋参赞的确文武双全,让未央佩服。”未央由衷赞叹。

“君参赞过谦了!”或许是大战之后,宋清琰浑身散发着让人轻松的气息。“来到北疆军营,认识君参赞,是宋某的一大收获。”

未央大方道:“未央亦然。无奈,明日未央就要回宫,不然今晚一定同宋参赞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明日?六皇子?”

想起许久不见的珞祺,未央温柔一笑,觉得男儿身的自己无需遮掩什么,便答道:“是。”抬头看着他的眸子,再问道:“是否考虑未央上次的提议?”

“若有缘分。”宋清琰想了许久,只说了这四个字。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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