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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

对此茫茫,不觉成长叹。何时旦,晓星欲散。

“啊...”

三更半夜,福宁宫正寝内,一声凄厉的惊叫声响斥整个房间,一人仿似于恐吓中坐起。

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额际满是水珠,衾衣背后也同样被汗水湿了个透彻。

自从前些日林同来向自己求情后,这是近日来第几次在这样的恶梦中吓醒了?

她下了榻,披上一件皮裘,给自己斟了壶茶。

茶到嘴边,才发现,早已不若了初时的温度。

好长一个噩梦哪...

想起梦里的景象,仍是心有余悸,握着茶杯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皇后娘娘。”许是注意到了方才的动静,门外响起声音。

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秀喜吗?”皇后心中讶异着自己宫女不经过自己应允擅自入内的大胆行为,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那么多,“把东西放着,我等会儿,你先下去吧。”

她忽然记起,自己在入睡前,是派人熬参汤去了。

不料,在黑暗中回应自己的,是一记陌生的嗓音。

“娘娘您何不自己起身看看,我到底是谁?”

皇后心下一惊,“你...”

她瞪大了眼,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君...”

“承蒙娘娘惦记。”未央的脸从黑暗中走出,同时将她床头的灯火转亮了些,“看来,娘娘没有亮光陪着,会睡不着呢!”

床上的皇后瑟缩着退后了几寸,断断续续道:“你...是要来杀...杀我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落棋楼中的君未央,武功深不可测,要杀了手无寸铁的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娘娘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说着轻松的话语,未央的表情却依然僵硬着,“我自然是和林同一样,求娘娘高抬贵手,放皇子一条生路。”

听了他的目的,皇后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话语也冷静许多,“六皇子他弑父叛国,三日后刑部就要开堂审理此案,届时自有定论;更何况,如此国家大事,怎容得我妇人之见?”

“皇后娘娘,你信报应吗?”未央的身体欺近了些,声音咄咄逼人,“你我明知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何必在这儿睁眼说瞎话?”

不知为何,未央近在咫尺的脸孔看在皇后眼中,忽然,它同梦魇中的某人重合,一些熟悉的情境陡然闪过脑海...

顿时让她吓出一声冷汗。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皇后娘娘,”未央的声音突然放柔了,“相信您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太子...可是,六皇子已经把皇位让出,难道,他的命都不能留下吗?想想当年你对梅妃所做的...这些,还不够吗?”

半威胁半动容,无论似假似真,未央洞悉一切的眼中闪着晶莹。

皇后怔住了。

未央两极的情绪变化着实让她招架不住。

跟着她的心跳也杂乱无章起来。

“我...我...”

“听说娘娘近日在吃斋念佛?不知道您是否听过这么故事呢?”未央退后了一步,没有逼她再说什么,面色变得平静,嗓音似乎亦幽远起来---

“佛陀在世时,有一位名叫黑指的婆罗门来到佛前,运用神通,两手拿了两个花瓶,前来献佛。佛对黑指婆罗门说:‘放下!’,婆罗门便把他左手拿的花瓶放下,佛陀又说:‘放下!’,婆罗门又把他右手的花瓶放下。然而,佛陀还是对他说‘放下’。这时黑指婆罗门说:‘我已经两手空空,没什么可以再放下了,请问现在您要交我放下什么?”

未央顿了顿,看了看皇后迷茫的眼,继续道:“佛陀说:‘我并没有叫你放下你的花瓶,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尘、六识,及贪、嗔、痴三念,只有把这些统统放下,你才能从当前的桎梏中解脱...”

不知道过了几时,未央口中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她说了什么,心乱如麻的皇后娘娘听得不并甚真切,在她面前,似乎只能看到两片唇,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皇后别过头,冷冷道:“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但未央从她的表情知道,她一定听进去了。

她轻轻一叹,“只要你愿意去向太子求情,三日后的结果,一定会大不一样。”

“本宫要歇息了,你下去吧。”皇后的表情摆明了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

见状,未央亦识趣道:“那,君未央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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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腊月十二,大限后的第一日,几番波折,未央终于在第二日早于高升客栈等到了天璇、天玑二人。

“未央主子。”两人见到他,欣喜异常。

“天璇、天玑,”未央亦是,“你们俩,辛苦了。”

“不会不会,看到未央主子,就知道,皇子一定有救了。”不知为何,今日见到了未央,两人仿佛吃了颗定心丸,说到这,他们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找到天枢大哥和陈大夫了吗?宋大人,可好些了?”

“嗯。”未央一字带过,“你们可找过了宰相大人?”

他们点了点头,“昨日一早,宰相大人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要公开审理此案,太子见阻拦不得,便给出期限,在三日之后。”

“我知道了。”提到这,未央声音低沉。

“不知道,皇子现在怎样了?”刑部大牢看守甚严,仅凭他们二人之力,是万万不可擅闯的,如今未央主子武功尽失...

看见他二人的愁眉苦脸,未央微笑,“放心,我进去看过了,没问题的。”

“可是,加上今日,也才剩三日不到的时间了。据宰相大人估计,一旦定案,皇子即刻就要被...”

两人说不出那两个字。

未央的嘴角动了动,深吸了口气,才道:“珞祺和我,都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放心。”

有了未央主子的保证,重重险阻,仿佛都不值一提。

“对了,那样东西...珞祺是不是交给了你们?”未央转而低声问道。

“啊?...”两人一愣,以为有何异样,“可是,我们已经把它交给苏宰相了呀。”

“无妨,”未央依然镇定,摆摆手,道:“不过,明日我要暂借它一用。”

“好,我俩立刻去办。”如今有了宰相大人派来四名侍卫助阵,很多事情,也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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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已经过去一天,可自君未央走后,皇后连着两夜无眠。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去太子院中一趟。

午后的天空,太阳未见踪影。经过几日的消融,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独自走在福宁宫湿漉漉的小道上,皇后将身上的保暖皮裘再次裹了裹紧,不知为何,仍旧能感觉到冬日刺骨的寒意。

或许是心境的关系吧,她想。

“珞昕?”她敲了敲门。

“原来是母后,”打开门,珞昕的神色如沐春风,眼角都含着笑容,“不知是何事劳动母后大驾?若是有何吩咐,尽管差人来喊一声便是。”

母后...

皇后似乎好久没能听见这个儿子用着如此亲近的语气喊着自己了。

罢了,她不愿多想其它,直接说出自己前来的目的:“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三,后天一早,你是不是打算要了你六弟的命?”

皇后的问话以及其中隐含的斥责显然不在珞昕的预料范围,他的脸色也冷了起来,“母后您吃斋念佛之人,这些事,还是少理为妙。”

“皇儿,”她低叹,“不管你做了什么,母后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母后只求你一件事,你可千万要答应。”

“说吧。”珞昕不置可否,语气早已没了方才的热情。

“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给珞祺留下一条命。”

相信,对于珞昕来说,只要能名正言顺坐上皇位,暗度陈仓,放珞祺一马,这并不难做到。

“恕儿臣做不到。”

斩草不除根,不是他殷珞昕的作风。

“你...!”皇后显然是真的动怒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父皇吗?他可是你亲弟弟哪!”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母后...”珞昕出乎意料的软下态度,轻声对皇后说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难道您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的千秋伟业功败垂成吗?”

珞昕知道,自己的母后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多加抚慰,就能打消她‘奇怪’的念头。

可这时,不管他如何假意表现,都撼动不了皇后此时的决心了。

“我相信太傅周大人也不会是见死不救之人,既然你不肯,我去找他便是。”第一次,皇后在珞昕面前硬起了态度。

当朝太傅,身为太子的师傅,深受皇后尊敬,这也是他为何如何拥戴太子的原因之一。

珞昕知道,一旦母后真的出面插手,这事未必不会有转机。

“母后,你不要逼儿臣...”他从牙缝中吐出此句。

可皇后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凶恶之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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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一早,带着天璇他们从宰相府中拿出的物品,未央放在怀中,再次向皇城中太子太傅府中走去。

如今没有了武功,她只能效法夸父,每日在‘周门立雪’,等待接见。

“大人,那人又来了。”周贤府中的下人通报道。

周贤捋了捋胡须,问道:“又是后门?”

接连五日,这人倒是有心。

“是的。”

“喊他进来吧。”

......

“落棋楼君未央拜见太傅大人,大人万福。”进门后,未央行跪拜礼。

不急着让他起身,对人过目不忘的周贤一下子便认出这人便是当日殷霁临终前,同六皇子一样在场的人,于是,他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所以,你是来求情的?”

不是他自视甚高,周贤自知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不,太傅大人,未央只是将一样东西带给大人看而已。”

说着,她将卷轴呈上,展开在周贤面前。

果然,周贤一见,脸色大变!

但,这样的反应也只是一会儿,周贤将内容扫完便对着她冷冷道:“皇上的遗诏又怎样?这只能说明,皇上也被蒙在鼓里而已!”

未央闻言一怔,随即又不慌不忙,将遗诏收起,说道:“这遗诏,是皇上卧病后拟的。难道,太傅大人这样不信任皇上的判断力吗?”

声音不高不低,其中却蕴含十足气势。

这个人,不管是否故意,竟一语刺中了他不曾想过的关键!

这种眼神,他竟觉得诡异地熟悉!

周贤的目光顿时变了,他眼睛眯起,不让未央看出自己因她这句话而起的波动---

“你一个小小侍卫,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同老夫说话?”

未央倒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未央言语中若有不当,请大人恕罪。”她低下头,敛去眼下的光芒,不卑不亢,低声道歉,“还望大人谅解未央此刻的心情。”

“立刻消失在老夫面前,”她的道歉,显然对周贤一点儿也不受用,“否则,老夫会让你后悔出现在这里。”

“是。”

心知目的达到,未央不再多说,留下空间,旋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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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得厉害,未央、天璇、天玑还有林同等四人,从一大早,便没有出门。他们问楼下的小二叫了几盘酒菜,喝酒饮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嗓音很小,时而也有会心的笑声。

只是,谁都没有提及明日一早的事。

十四日晚,月亮升起来了。大大的圆盘挂在高高的空中,清冷的光辉洒满整个昔梁。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街道上的小摊小贩也早早收起,回了家去。

到处,都静悄悄的。

......

夜更深了,福宁宫中,是一派熟悉的寂静、冷清。

“我说,母后您这是要往哪儿?”

皇后才一出门,竟然遇到了珞昕正向自己走来。乍一见,她的心跳便漏了一拍。

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心下,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恐惧。

“哦...没...没什么。睡不着,出...出来走走。”她的回话有些结巴,因为事实并非如此,又过了一天,她再也忍不住,打算今夜探访太傅府邸,以求心安。

“原来母后大人也有这种好兴致,”珞昕微笑着开口,只是明显的,笑意到达不了眼底,“儿臣在房中摆了些酒菜,正想邀母后一同畅饮一番。不知,母后可愿意?”

“哦...”不想让珞昕看出自己的异样,皇后只得应允前往。

到了珞昕房中坐定,珞昕便给她斟了满满一杯酒。

慌慌张张间,皇后根本就听不清珞昕说了什么,拿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再来---”

又是一杯。

“看来母后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海量哪!”珞昕又斟了一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询问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嘘寒问暖着。

......

“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去歇息了。”这么十多个来回,眼看一个时辰就快过去,皇后坐立不安起来。

看了看她,珞昕观察了一阵,站起身,“既然母后坚持,儿臣也不多留,这就送您回房。”

皇后站起身,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紧接着,口中一大滩鲜血喷出。

“珞昕!”皇后想到了什么,她拼命摇着头,圆瞪的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泪水扑簌而下,“我可是你的母...”

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珞昕亲眼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无动于衷。

......

腊月十四,后半夜,狂风骤起,吹了一个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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