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耿耿低着头,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漫上一层水雾,敛着睫哑声说道:“李总,对不起!”
指甲嵌入掌心,林耿耿一点也不觉得疼,比手更疼的是心,她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并不想哭的,可是她控制不了,心脏的地方似有万千毒虫在嗜咬,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林耿耿刻意压低的嗓音让李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他诧异的皱起眉头,锐利的视线盯着她低垂的头颅,半晌,缓缓开口,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怒气,声音听起来严厉而不失温和:“当然了,偶尔的失误也是难免,这次我原谅你,但这个月的奖金必须扣除一部分,以儆效尤。另外,耿耿,你是个好苗子,听我一句劝,不要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要把工作和个人的情感分开来,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好了,你出去吧。”
林耿耿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转过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倾颓的脚步和黯淡的神情让李总轻轻摇了下头:“年轻人……”
因为李总的留难,林耿耿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六点了,骑着那辆嗡嗡响的摩托车回家的路上,她开的极慢,每一个路口,她都以为自己会倒下,后面有汽车响叭,她仿佛闻所未闻,心里、脑里,满满的都占据着他的身影,一个声音来来回回的在脑海里回鸣——他要结婚了,他今天结婚,就在今天,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早上上班的时候,林少吾的家门口停满了各种高级轿车,那辆车身缀满粉色玫瑰花、贴着漂亮公仔和“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车子那么美丽、那么显眼,一切一切的美丽都像是一个讽刺,像是一把刀,直直插进林耿耿的心扉,曾几何时,她也以为她和林少吾会有这样的一天,有美丽的婚车、喧闹的嘉宾共同见证他们的幸福。
然而现在,她亲眼看着这样美丽的事物,却是在亲眼见证她最爱的男人的幸福!老天何其残忍、何其高明!
越是接近村子,林耿耿的心就揪得越紧,握着油门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她在想,她该不该现在就冲到他的家里去?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新娘子的面问问清楚,他到底爱不爱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事到如今,林耿耿糊涂了,这几天了,她想了好多好多,把两个人五年的感情和经历想了个遍,剖析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旧时光里的甜蜜和温馨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遥远的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以为过往的五年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就像有些人说的,是狂想症。
然而,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不是狂想症,几天之前,他们的爱情还是存在的,他曾经那么那么的爱他,今时今日怎么可能和别人迈进礼堂结婚?也许真的是不爱了的罢,又或许从来不曾爱过?
当年是她先告白的,那时的他是不是只想跟她玩玩?阴差阳错走了这么些年,他对她早就厌倦了是罢?不然怎么能那么快爱上别人呢?林耿耿的观念里,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她始终相信,一个男人愿意给一个女人婚姻,给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承诺,给一个女人一生的衣食无忧,和一个女人生育子女,他必是爱她的,否则,谁能忍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
如此一来,林少吾就是不再爱她的了,早在分手那天,他决绝而去的背影就告诉她了,他们之间今生今世,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实说,林耿耿一直在后悔自己说的那句话,也许她当时的态度不是那么强硬的话,结局会不会好点?她至少有个机会可以问一问,他对她,到底还有没有爱意?
不巧的是,接近村口的时候,一列轿车迎面缓慢的驶了过来,最前面的那辆,喜庆热烈,正正是林少吾迎亲的那辆婚车!
只一眼,林耿耿的心脏猛然一缩,温热的泪顷刻漫上眼眶,她咬住唇瓣,双手紧紧握住摩托把手,轮胎擦过地上的小石头,“嘭”的一声滑到,林耿耿尚且不及尖叫出声,人已经倒在地上,一条腿被压在摩托车下,脚跟处一阵钝痛,粘稠的血液缓慢渗了出来,她的长发倾泻下来覆在脸上,情状极为狼狈。
从头到尾,婚车里的林少吾都看在眼里,她跌下的一刹,他的心脏猛然揪紧,薄唇惊惶的大张着,大声说了一句“小心”,可她还是跌下去了,对啊,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喊叫,他恍然般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停车。”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他让司机把车停下,伸手便去推车门。
“少吾,等等。”身旁着红色礼服的新娘拉住了他的手臂,浓妆艳抹的脸上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和幸福,朝路那边狼狈不堪的女子努了努嘴,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好不好,这是不吉利的。”
“晓思……”林少吾的黑眸里掠过一丝犹豫。她说过的,老死不相往来,老死不相往来!
杨晓思浅然一笑,拉着他坐稳,对着前面的司机吩咐道:“走吧,不要让我爸妈等久了,我迫不急待要看看咱们的新房了。”
林少吾也笑,勾起的唇角一闪而逝一抹苦涩,他忍不住转向某个方向。
车子重新开动,和林耿耿擦身而过,她抬起头,含泪的瞳眸对上他寂然无波的眼孔,一霎之间一生相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