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走过那黑暗的甬道,她显得轻车熟路多了,那刺鼻的焦油味儿,那酸腐味,竟成了熟悉的味道。不过短短数日,她已将自己融入在这座人间地狱里。
对于生死,她早已看轻,凡是人,越是想活,死神越爱缠着你,有些人,越懒苟活,命运偏偏不放人。她从来没有很想活过,所以她应属于后者。
青岩不敌瓦砾,凤雕不过草根。三年不忘旧时恨,唯有一刀绝。
当鸾歌一袭红袍出现在正殿时,所有的目光皆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你们教主何在?”在看到那空寂的龙塌之后,她扫视了一周大声喊道。
月影在身后叹了口气,“他们皆哑。”
她咽了口气,藏在红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匕首,说道:“带我去找他。”
“鸾姑娘,月影只求你不要乱来,副主教他生性贪色……”
“不要告诉我谁生性怎样!难道谁是生性来给他糟蹋的?他若敢……”鸾歌的一句话卡在喉管未来得及发出,便听见不远处一阵呻叫凄吟。
脸颊有凉风猛烈的吹过,心跳止不住的猛烈窜动。若说心急其实并不是心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上有片刻的滞停,她找不到自己的心情,在魔鬼与天使的极端来回踱步,没有人能说怎么做才是对的,所有的理都只是在自己的意念中,她是静的。
停在叫声最高的那扇门前,无意识的提起脚将那门踹开,如幽灵般的飘到床前,果然是夜绝!
他警觉的披上外袍下了床,墨绿的眼瞳邪恶的盯着那一袭红袍女人。
“好一个淫贼!”鸾歌吸了吸气,眯着眼围着他转了一圈,空气中尽是暧昧不明的味道,她如疯了般疾走到床前掀开白帐,“蓝影!”
“你是谁?!”床上的女子一个激灵拉过棉被遮住身体,敌视着她。
鸾歌摇了摇头,无奈的后退了几步。
“你的小丫头死了,才不过玩了一晚上就羞愧难当咬舌自尽了……”夜绝的声音很好听,那种磁音任谁听了都想要静下来,“好一个贞洁烈女,可惜了她临死前还说要报答你呢!”
“哈哈哈……”
夜绝警戒的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就在他要离开之时,鸾歌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主上!有人闯进来了……”
外面是月影惊慌的声音,同时伴随着激烈的打斗声。
“我跟你说过什么?敢动我丫鬟,我会让你用命来偿,不记得了吗?”右手握紧匕首,一声冷笑,对着那人的前胸就准备刺下去。
有刀剑相击的咣当声,有痛苦的呼叫声,有人身倒地的闷哼声……
夜绝利落的攫住那只企图对自己不利的右手,轻轻一反扭,匕首轻而易举的掉地!
随后,出其不意,他的嘴角渗出了一丝暗红的鲜血!
“是不是没想过会死在我手里?我也没想过……”抽出刺在他后背的毒簪,再次猛烈的刺进去,“你死十次也抵不过蓝影的一声小姐。”将那人厌恶的推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声响。
“啊……你…你是谁?”床上的女子惊瑟的无所适从,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被子一阵乱抖。
不理会那女子的怯色,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月影惊慌的跑了进来。
当她看见地上那流着黑血的男子时,倒吸了口凉气后退了几步,“你——你怎么有‘黑寡妇’这剧毒?”
“因为我食过,不过我没死,他命没我好。”在摄神教的那一个月,她不过是一个傀儡。那药医首次调出了黑寡妇的解药,便让她来试,她知道,一不小心那便是天人永隔,最后,她在昏睡了两天两夜之后醒了过来,那药医说她的命是贱命,难死。
“鸾歌!本王来救你了!”
人未到声先到,当她再次看到那张曾日日挂念的脸时,却是在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她的左手拿着毒簪,右手拿着匕首,地上是一个冒着黑血的男人。
末辽有一刻的意外,“他就是摄神教教主?”
“是的,大王子。”月影突然敛了所有表情,朝那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末辽的目光有嗜血的快意,“砍下他的头。”
他走到鸾歌身前,两手攫住她的两只手腕,同时用力一扭,只听见乒乓两声,她的手里便空无一物,“你的手只适合弹琴,杀人的事交给本王。”
当他领着她出门之后,房内传来一阵啪嚓的溅血声以及女子的尖叫声,之后,一切归于安静。
“大王子,月影有一个祈求。”月影一手提着夜绝的人头,一面对着前面的两人说道,“月影想服侍鸾歌小姐,就当是替妹妹报答她这三年的照顾了。”
“准了。”
脚步并未做多停留,廊道里是数不清的死士,有煤油灯倒地,掉在了一具尸体上,发出了吱吱的燃烧声。走出摄神教,在那一望无际的空地上,有成百上千的教众单膝跪在那里,当末辽的身影出现在楼前时,那一声‘大王子无疆!’的口号响彻云霄。
鸾歌看着脚下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生出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爱或者恨,没有一个边界,好或者坏,没有一个参照,这是一个没有规则的世界,她要做的,便是怜己。
不是可怜的怜,是爱怜。
回到京畿,首先到了邑南王府,这是他第一次领她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