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云袖日日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如何才能逃离斐战。
斐战明知她怀有别人的骨肉,还执意要娶她,傻子都知道他带她回北疆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他也许是想把她扣做人质,也许想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左相,无论如何,云袖都不想被人任意摆布。
所以她虽然日日都被磕得牙疼,还是日日装出一副最爱吃牛肉的样子。她把吃到的牛筋都偷偷藏了起来,又趁着外出小解,捡了几根树枝,打算做弹弓。
她装出一副极喜爱车内壁夜明珠的样子,把它们一颗颗都掰了下来,斐战也没有阻止。
事实上她在外出小解的时候已经偷偷比较过,这里的石子都是砂石,不够坚硬,一捏就碎了,根本不能用来作为武器。
只有马车内壁的夜明珠,大小适中,坚硬非常,最适合用来做弹珠。
她的身体娇弱非常,根本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只能借助别的东西来当作武器。
云袖整天把树枝和牛筋藏在肚兜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瞒过了斐战。斐战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强悍,刀锋般的锐利警觉。
一路上,他除了偶尔在外面骑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小憩。
他大多数时间都斜靠在车壁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他凉薄的唇角时常都噙着笑,看似恣意放松,内蕴着难测的力量,一举一动之间,有着浑然天成的气势。协调且无懈可击。
这一日,到了傍晚,云袖像往常一样,借口要小解,下了马车,斐战派了几个婢女跟上了她。
云袖胸口怦怦直跳,她准备今日就动手,她总算找到了弹性最强的牛筋,做好了弹弓。
云袖走进了树林,越走越深,离斐战越来越远。
斐战在后面远远看着她,他依旧面带微笑,目光闪烁,黑眸却幽暗得让人有些不安。
云袖走得足够深,确信自己已经远离了斐战,立即从胸口摸出了弹弓,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撂倒了身后的两名婢女,趁她们还没来得及出声,拉起弹弓噼啪两下弹晕了她们。
幸好斐战派来跟踪她的是两名婢女,否则以云袖的身高和体力,她是绝对没有办法撂倒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的。
云袖把婢女藏在了草丛里,拔腿就跑。她有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知道进了丛林,只要一直顺着河流跑,总会跑到有人的地方。
村庄,部落总是靠着河流建立的,而密林深处恰好有一条淙淙流动的小溪。
这一路上,为了方便取水,斐战也在沿着河流走。
云袖撕掉了碍事的裙摆,把它们扯成布条捆绑在了腿上,防止双腿被密林里半人高的锯齿形长草割伤。
她拔腿就跑,如瀑的长发在茂密的草丛中跃动,白皙的脸颊像极了丛林深处时隐时现的一只脱兔。
月色深沉,溪水淙淙,云袖甚至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村庄里跳动的火光,她确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跑出这片丛林,逃离斐战,重获新生。
经过一片低矮的树丛的时候,云袖不慎踩到了一条枯枝,“喀嚓”一声,紧跟着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兮兮索索极为诡异的脚步声,伴随着野兽追逐猎物时兴奋的粗喘,密林中不期然闪现出了两只幽绿的眼睛。
云袖瞬间僵在了原地,她的一张俏脸吓得苍白,漆黑的瞳仁因为惊恐剧烈收缩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么——
在她的正前方,无尽的荒野蔓草间。一头巨大的猎豹正在紧紧盯着她!
在月光的照耀下,它冰冷的瞳孔迸射出凛冽的光。它缓缓向前,巨大的爪子无声地落在柔软的枯草间。它朝她弓起了背,呲起了牙。它的小腹深深往里凹陷着。
它看起来,就像饿了几天几夜,急需饱餐一顿。
云袖简直快晕倒了,豹子的出现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忘记了这里是古代,逃进丛林并不安全,极有可能会遇到猛兽。
怎么办?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杀死这头猎豹,她没有武器,身材又太过娇小——
云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伸手到头发上,准备拔下发簪,那是她身上唯一足够尖锐,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闭上眼睛往前冲——
“躲在我后面,不要动。”
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云袖耳边响起。
有人握住了她的右手,把她往后面猛地一拉。云袖淬然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幕几乎让她欣慰、安心得想要失声痛哭。
竟然是斐战!他纹丝不动地挡在了她面前,他坚毅的面孔让她安心,他沙哑的嗓音让她清醒。他的出现奇迹般瞬间安抚了云袖躁动惶恐的心。
斐战极其缓慢地将云袖拉到了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开始与那只猎豹展开对峙,猎豹开始感觉不安,面前的男人眼眸凛冽犀利得不同寻常,猎豹开始焦躁的用爪子刨地。
“斐战……”云袖害怕得拉了拉斐战的衣摆,斐战却突然往后将她一把推开,他弓起腰来,身形敏捷矫健仿佛一支离了弦的箭。
猎豹怒吼着朝他扑来,斐战迅速弓腰,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
他一拳打在了豹子头上,猎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转过头来对准他的脖子刚要咬下去——
斐战却一刀直接插进了它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溅了他一身,整个过程出奇的短暂,似乎仅花了一分,一秒。
云袖甚至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斐战已经轻而易举宰了那只豹子。
斐战缓缓转身,他的侧脸凛冽而又坚毅,俊美的五官在月光的照耀下,形成强烈的光影对比。褪去了平日里温文的伪装,他清冷的目光显得尤为冷戾吓人。
“跑什么?不知道林子里会有野兽吗?”
出乎云袖的意料,斐战并没有因为她擅自逃跑而发怒,他只是一把把她抓到身边,低下头开始细细摸索她的身体,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云袖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跑,难道要等你带我回北疆?别告诉我你是真想娶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一定没安好心!骗子!混蛋!”
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云袖心头的担心和害怕一瞬间全数爆发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离开了家人,失去了朋友。云袖又是伤心又是难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眼角一颗颗滑落。她伸长了腿不住去踹斐战。
对于云袖的指责,斐战并没有否认。云袖伸腿去踢他,他也没有躲。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云袖白皙脖颈上嫣红的一点。
那里正是他几天前想伸手去触碰的地方,现在却因为云袖在丛林里剧烈奔跑,被她的衣领蹭红了,肿了起来。
斐战深深凝视着那通红的一点,它是如此醒目而又碍眼。他突然发现,他不能容忍云袖身上出现任何不属于他的痕迹,一丝一毫也不能忍受。
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他为她奋战,浴血,九死一生,不顾性命。她从一生下来就注定只属于他。没有人可以夺走,没有人可以侵犯,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