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歌被孟云牵制,杀家的杀手不敢动,那些暗卫也不会贸然动手了,此时显得尤为寂静,没人敢出一点儿声音。
“苌仪!”这宫中会这么紧张地叫这个名字的只有顾兆了。
晋歌等人已来到了宫门口,顾兆从远处向她跑来,弓箭手对准了她,晋歌大喊:“顾兆!小心!”
顾兆茫然地看着弓箭手,刚要上前一步,一支箭就飞了过来,秋尹舟急忙把她拉走,差一点就丢了她,还好,还好!
秋尹舟抬起她的脸,“顾兆,听话,回去!”
顾兆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是怎么搞的,你是皇帝,为什么,为什么苌仪一个女孩子会被人挟持,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像个孩子一样宣泄着怒气,秋尹舟却还在后怕,也在暗自庆幸。
秋尹舟捉住她的手,“现在别闹,苌仪有危险,我知道你很担心,可是你不能上前一步,明白吗?他们会杀了你的!”
刚刚顾兆看到那么多人手里拿着弓箭,英王又拿匕首对着晋歌,吓得脸都白了,此时有秋尹舟安慰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只道:“你可要保护好她,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你的这个好朋友挺厉害的,官儿不大不小,正正好好是未来的大宛女帝。兆儿啊,你真是……太可爱了!秋尹舟面对着这个心肝宝贝儿,完全没有她那么着急害怕,此时还生生憋着笑呢。
晋歌冲着顾兆一笑,顾兆哭红了眼,点点头,对了个口型:小心!
晋歌笑意更甚,这么个丫头谁不喜欢啊,怎么看着怎么舒坦,要不然以后登临帝位了,让她当自己的贴身婢女,决不能让秋尹舟撬了墙角!哼哼哼!
她在这儿恶毒地幻想着,孟云用力推了她一下,“快走!”
“别这么不客气!”晋歌冷嘲。
李佩儿在孟云身边,恨恨道:“不若现在就杀了她,这个女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咱们?”
晋歌很想赞叹她一句:总算聪明了一次!
孟云安抚道:“现在她能使咱们活命,不能杀她。”
李佩儿刚要说话,孟云一叹,“佩儿,这辈子,是我害了你啊!”
李佩儿眼中翻涌着了泪水,“不,云,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从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离不开你了。”
“佩儿,怪只怪我没有他那么好命!”
“不,云,他永远得不到我的心,而你,我愿意给你一切,甚至是我的命。”
说得太感人,若不是晋歌跟他们有恩怨,恐怕此时也是要感动上一把,只不过这个时候听在晋歌耳中,除了恶心还是恶心,就是恶心。其实这两人在一起,就是小三与被小三的关系,装得这么深情有个屁!
晋歌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发出“呕,呕”的声音,孟云看着她,她回过身,擦擦嘴,“不好意思,有点儿微微恶!那个啥有点儿令人作呕。”
孟云和李佩儿互相看看,搞不懂晋歌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从她嫌弃两人的样子中,看得出来,她不屑他们的爱情。
李佩儿看着她的样子就很不爽,此时不免心中不甘,冷笑一声,“怕是公主殿下还没有一个情郎吧。”
“那也好比你被两个男人上强!”
李佩儿一口恶气没出,倒是惹了一身骚,孟云握匕首的手更加得紧,晋歌看了看,对李佩儿道:“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处女,你看,你的英王殿下在意不在意?”她努了努嘴,示意李佩儿看孟云的手。
李佩儿心中不是滋味,晋歌还在继续说:“他也是个男人,也会在意的,你就谅解谅解吧。”
这看似安慰的话,实是雪上加霜。李佩儿泪眼朦胧,孟云恨不得把这个匕首就这么插在她身上,没有的事都会让她说成真的,真是可恨!
他活不活无所谓,可他要他最爱的女人活下去,逃出这阴暗的皇宫,幸福地活一辈子。可这个不大的丫头,为什么能把他逼到如此绝境呢?而他却不能动手杀了她,若她死了,佩儿就真的活不成了!
孟云只得道:“佩儿,别听她胡说!公主,您若再不闭嘴,我这匕首可是个不长眼睛的。”
晋歌哼了一声,笑道:“您不会杀我的!”
“我是不会杀你,但我可以保证刺你一下,绝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晋歌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向着宫外走去,就在这三人刚踏出宫门之时,杀家杀手突然冲上前,孟云拉着李佩儿更快地向前走去,他的暗卫与杀家人厮杀,宫门突然慢慢关上。
孟云心头划过一丝诧异,李佩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紧张问道:“云,怎么回事?”
孟云闭上眼睛,开始沉思,晋歌忽然一动,孟云松开李佩儿的手,刚要去抓她,她就捉过李佩儿,一手掐住李佩儿的脖子。
孟云吼道:“放开她!”
“英王殿下,你知道吗?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她,若是没有她,恐怕您可以活着走出大宛的宫廷。”
李佩儿本来就血色尽褪的脸此刻更是苍白,闭上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云,你别管我了,走吧!”
晋歌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傻得可怜,她挟持了她,而现在孟云不能挟持她,孟云还能逃得了吗?
孟云看了看四周,马革裹尸倒是谈不上,但确实也是令人心惊的场面,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大活人以外,剩下的都是死人,恐怕里面的那些暗卫一个也活不了!
孟云看着晋歌,只是无力一笑,“终归还是你赢了!”
“多谢!”
“你早有埋伏,你从没想过要放过我们,我早该想到,只是我从没想过像你这样的女子会有这般狠的心肠!”
“你只是小看了我!”
“不,我是看错了你!”
“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我,你要怎么对付?”孟云问得很淡定,就像和人谈天气一样。
“你说,我要怎么对付你这个最爱的女人呢?”晋歌拿着匕首在李佩儿脸上来回比划,李佩儿倒也是个倔强的,紧咬着下唇,样子像是誓死不求饶。
孟云笑道:“如今我也是任人宰割,我又如何能要求你放过她,不知殿下有何打算?而埋伏杀我的人又有多少?”
宫门里的打斗声在宫门外听得不太清,这城墙隔音效果很好,但是空气中那种久久不散去甚至有着新鲜的血的味道告诉着他,里面的死伤很惨重。
城墙上突然竖起无数弓箭,纷纷指向着他,孟云眯眸看着城墙,“殿下能否给佩儿留个全尸?”
“那你呢?”
“我就算求你,你会答应吗?”
“不会!”
“所以多浪费那口舌又有什么用呢?”
“你倒是看得清楚。”
“殿下能用这么多人来杀我,我应该感到荣幸。”
“没错,你该荣幸!”
李佩儿看着扔掉匕首的孟云,咬着唇呜咽,风干了泪水的脸又添了滚烫的泪,孟云伸出一只手,看着李佩儿深情道:“来世,我要你成为我的妻,独一无二。”
李佩儿大叫一声,“啊!”随即身子慢慢滑落。
晋歌看着这两人,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她本来还想告诉李佩儿她的哥哥就死在这里了,为了他们,而她最爱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她哥哥当靶子,吩咐他留在这里的。可如今这场景,她竟生生说不出一句话了,本就伤心绝望,何必再去添一道伤?
人终归是一死,死了,那些东西又有多少能带过去,伤、恨、爱,有多少能和他相伴?
生死作何解,与君拆两字——终极!
所有的一切,恩恩怨怨、爱恨情仇,都会了结!
晋歌悠悠道:“你们欠子洛和晋凉歌的,这辈子都还不了,而晋花羽,你们知道吗?你们毁了她的一生,你说,你们让我怎么不去恨你们?”
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没什么不合理,孟云闭上眼睛,只道:“终归还是败了!”
“我不会可怜你们!”
“我知道!”
“我恨,可却不想把你们留在我的记忆里。”
“所以?”
“你们的死,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哈哈哈哈!晋凉歌是吗?”孟云看着她问道。
“没错。”
“你和你的父亲真是不像。”
“哦?”
“知道为什么皇族死卫里会有我的人吗?”
“当年你辅佐先皇夺位,估计你就已经藏了不少人吧。”
“没错,因为他很信任我。”
晋歌看了一眼李佩儿,说道:“可终归是因为一个女人……”
“值得!”
“对于你来说而已。”
“对于你的父亲来说也值得。”
“也许吧。”
孟云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离得远,就像是看着天上的繁星,那么多,可一个个又那么得清晰。
他说:“当年宫乱,你父亲终是没有舍得杀了佩儿,也放过了我,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帝王之气,他优柔寡断,仁者仁心,可一个帝王,最不应该有的就是仁义!你与他真的很不同。”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最深处的话倾吐出来,心骤然开阔,他又道:“那年,你的父亲派暗卫去了上源!”
晋歌示意城墙上的弓箭手,他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砍了一下,万箭齐发,李佩儿嘶吼着,冲上前与他相拥。
箭一波接着一波,层层如细雨,那两个人就在那一片片的箭雨中静止,李佩儿抱着孟云的脖子。晋歌离得远只能看见两人脸上的微笑,李佩儿对他说了什么她听不见,可她却可以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爱意,十几年终于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拥抱,终于有了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一天,生死不相离。
她闭上眼睛,子洛,他们死了!而你,何时能回来与我携手看这盛世天下?
倾天权,一世苦,何必,何必?
只得说一句,命不饶人,他不过想通过夺权将她娶进家门,她不过想和自己最爱的男人在一起一辈子。
可那个皇帝,又有多痴情,即使这个女人不爱他甚至恨他,将他的其他女人和孩子全部杀死,他也没有一点怨恨,甚至还在保护她。当年宫乱,皇族死卫奉行皇令,全部去了上源,为的不过是怕她受伤。
情字最难解,又无法可解,谁爱谁,他爱她,她爱他,她与他相爱,多了一个人这事就变得复杂了,甚至会演变成一个悲剧。
若不是皇帝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女人,那么宫乱不会出现,巫子洛的哥哥们不会含冤而死,巫子洛不会被囚禁、身染重病,晋凉歌不会死,而晋花羽也不会变成如今模样,所有的悲剧,因为一个不应该的开头。
可留下的人还是留下了,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归属,又有什么悲伤可言?
晋歌擦了眼角的泪,看了一眼今夜的血月,子洛,你的归属没找到呢吧,那就回来吧!
她微微一笑,回转过身,城门大开,她傲然地向着宫门走去,她的背后是无数的尸体无数的箭,寂静漆黑的夜,这个背影很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