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郝知伟一直投在她身上的温柔目光变得深邃不明,冼茹笑陡然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连忙讪讪一笑低头道:“对不起,当我没说,吃饭吃饭。”
情伤,她今天刚刚领教过,是那般的鲜血淋漓,真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勾起了救命恩人心里的痛。
就在她在心里连声抱歉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却吐出了不搭轧的三个字:“你忘了!”
“啊?”什么忘了?
她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到的却是他镜片后写着失望与受伤的眼神,难道——他曾经跟她说过女朋友的事?
努力回想从在福利院初见至今前前后后也没见过几次面,她怎么记不起他在哪一次说的?
“正式介绍一下,我今年三十岁,至今单身!”看来,她是忘得彻底,不仅如此,今天早上在海边说的话她大慨也没听进去,他微叹口气,大掌越过桌面覆在她手背上,郑重地问道:“冼茹笑小姐,请问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她一怔,脑里晃过早上海边那一幕……
尤琪拿着一张验孕单来到民政局,扬言怀的还是陆霈丰的孩子,她一时受不住刺激丢下本要申请结婚登记的陆霈丰和双方的母亲,含泪飞奔出民政局,恰巧郝知伟的车就在民政局前,为了避开身后追来的陆霈丰,她钻进了车子,命令他开走。到了海边,她叫他走他不走,她爬上向海中延伸的观景台栏杆,他也爬了上来,还说:“如果你一定要跳,我陪你跳!”
她诧异之后,笑他一定是看泰坦尼克号中毒了,他却说:“你拿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我就惩罚我自己犯下的错。”
她问他犯了什么大错,他的答案让人摸不着头脑:“懦弱的错。”
给个缓冲期,她一时激动的情绪便冷静下来,要真不爱重生命她早在三个月前就自杀了,何况,看着郝知伟,就能联想到他们初见的地方,那里充满了生来不幸与顽强活着的孩童,想到那一个个苟延残喘也要努力活着的面孔,她根本不想死,只是需要发泄而已。
如果不是身后忽然来了爸爸派来找她的人高声呼喊,她不会忘了还身在岌岌可危的栏面上,一个重心不稳就往下载……
那一刻,如果没有郝知伟的迅速反应和神勇,她即使会水,以那种高台入水方式,只怕是先被冲力拍晕了,无法自救,就算死不了只怕这张脸也会被拍扁。
那个时候,他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两个人都吊在栏杆外面,她可以感觉他手臂上的肌肉又鼓又硬,像石头,他的呼吸缓慢,为了安抚她的惊恐,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低沉如大提琴:“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她的脚一接触到实地,就忍不住抱着他大哭,喃着各种惊恐与委屈,他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若不是那些人在一旁吵吵嚷嚷,她还不知道会在他怀里哭多久。
他们奉命找她并带她回去,她不走,郝知伟便也紧抱着她不放,无奈之下,他们就请市长大人打电话与郝知伟亲自交涉,他看着她皱眉,神色复杂,为难不甘,心疼她却又不得不放手。
“不要!”她察觉到他松开了手,便尖叫起来,“郝知伟,连你都不帮我!”
“如果,我一到天海市就找你……如果,我不因为你已有未婚夫而裹足不前,也许,你就不会有今天……”他抬手拂了拂她被海边吹乱的发丝,这几句话说得像梦呓呢喃,低得只有近身的她可以听见,听得出他的意思却没有心思细想,因为他将她推了出去:“丫头,回去吧!你爸爸说派人查过了,要你回去当面和他们说清楚!”
“郝知伟!”她瞪大了眼,有些话便因愤恨不甘冲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带我走!”
“我还不能带你走!”他重重握了握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只要你不愿意,我一定会来带你走——即使,与全天海市为敌!”
她是哭着被带上了车,一路愤恨地瞪着他,修长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到再也不见,她还是冲车窗外喃:“郝知伟,你是混蛋!混蛋!”
这个混蛋,还真来了婚宴带她走……
冼茹笑笑了笑,从他的掌下抽手,背往后一靠,倨傲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说实话,郝知伟长得不赖,眉眼疏朗,看着就顺眼,虽然戴着副眼镜但不会显得文弱,身高一米八三在南方男子里算高的,身材也不错,就凭今天吊住栏杆将她提上来那一份力量,想来那衣服底下的肌肉绝不是豆腐渣工程。
“你三十岁了哦!”她故意嫌弃地皱眉,“我才二十二呢,有点代沟。”
“二十二刚好。”他丝毫没有被嫌老的知觉,笑得春风乍暖,“差八岁,这个数字很好,发!”
“财迷!”她失笑。
“挣钱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享受生活。”
“呃……”她面上一热,这话怎么像已经成了他的人似的?“我们只是认识还不熟呢,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至于你家住那儿,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干什么的都不清楚……这个年纪了还单身,不靠谱!说不定家里早有个老婆了,我要是答应当你女朋友,莫名变成了小三还不知道呢……”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细,眉宇间前一刻的欢快被伤痛取代,末了她垂下眼帘,以他的锐利眼神,发现了她眼角已有了水光。
“我家在R城,有五口人,我爸我妈、小我四岁的弟弟和一个从小寄养在我们家的小妹,我爸妈和我弟都在国家单位上班,小妹是学美术的,目前没有工作。”他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她身边,柔声道:“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老婆,你要不信,我明天给你看我的户口本!”
她轻嗯了一声,偷偷用手背拭泪。
“以后,我不许你哭!”他扳过她的脸,抽了纸巾轻拭去她眼角湿润,对她霸道宣言:“谁让你哭,我会让TA哭都哭不出来!”
“叱!”她破涕为笑,“你谁呀,能帮我报仇?”
“能!”他一脸严肃,信誓旦旦,“只要你舍得。”
她一愣,知道他的意思是陆霈丰和尤琪,但即使他们伤透了她,她也没想过报仇,“算了,他爸爸那里就够他受的……”
至于尤琪,罢了,从此陌路,希望她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