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微笑着点点头道:“恩,玉儿谢过外祖母了,地方也喜欢,紫娟姐姐照顾的也周到。”
“紫鹃?”贾母有些疑惑道。“回老太太,能让小姐给奴婢改名字,是紫鹃的福气。”贾母一看是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鹦哥,便笑着点头道:“玉儿起的名字就是雅致,既然连名字都变了,那身份自然也应该换换了,从今以后,你就跟琉璃鸳鸯一样的月例吧。”紫鹃听贾母将自己提成了一等丫鬟,赶忙磕头谢恩。
“外祖母,玉儿来了还没有去拜见两个舅舅,如今去可方便?”黛玉开口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懂得礼数,这样很好。你的两个舅母已经回去了,这样,我让两个老嬷嬷领你过去,别忘了回来吃完饭。”贾母轻拍着黛玉的手道。
两个嬷嬷带着黛玉出了垂花门便上了马车,马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黛玉看在眼中,心中想着大舅舅袭了爵位,荣国府正房却是二舅舅住着,可见外祖母之偏心,可按说两个都非亲生,又有什么可厚此薄彼的?
马车在仪门前停下,黛玉下马车见邢夫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想是对黛玉的礼物很是满意,见了黛玉也是满目温柔慈祥。
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便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应当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
黛玉与邢夫人说着些闲话,心想这大舅舅贾赦的姨娘侍妾可真不少啊,想来应该是个好色之徒,人还未见,就已经有些坏印象了。
一时下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心想这大舅舅说出的话倒还有些可取之处,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见了面无话可说。
再坐一刻,黛玉便起身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坐上马车重新进了荣府,又是垂花门下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上面挂着一块御赐的匾额,上书“荣禧堂”三字。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当年外祖父也是住在这里的吧。屋内陈设都很是大气工整。
不过王夫人亦不敢随意居住于此,平日都在三间耳房住着。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一应的陈设都比正房低了一个档次,虽然精细,却不见主人之雅致。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一定是二舅舅和二舅母平日坐的,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
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比平民家的姑娘还要好一些,举止行动倒也还算规矩,不过比起哥哥调教出来的人就差多了,因为她们虽然规矩,却是多了一些死板,少了些气质,看雪鸢她们就知道了。
看看手里已经有些冷掉的茶,黛玉在心中不禁一阵冷笑,看来这个二舅母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轻轻与紫鹃雪鸢对视一眼,便见两人眼中也有些气愤,不禁有些好笑,看来两人心中也定然在骂这个二舅母呢。
正想着,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见黛玉来了,便向身边的空位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便向椅上坐了。
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心中一阵腹诽,哥哥曾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据说是衔玉而诞,真假却是不清楚,不过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口中却说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舅母家亦是世代憯缨之家,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些礼数的,二哥哥既得宠爱,自然在这些上做得更好,二舅母多虑了。”
王夫人本来是警告黛玉不要招惹自己的儿子,不想却被黛玉一席话堵了回来,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说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携黛玉向贾母房中走去,经过一所房室时,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他说就是了。”
从贾母的后院,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黛玉在一旁看着,有些感叹,这便是婆媳规矩了,真真是少了许多平常人家的欢乐。
安置完后,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贾母命王夫人坐了下来后,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坐下。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
一顿饭吃下来,一声不闻,黛玉见桌上的菜品虽然精致,倒是少了些江南的清淡,不过吃了半碗梗米饭便罢了。饭后洗漱完,便上了茶来。不过想着爹爹当日养身的教导,黛玉却没有立即喝。
贾母笑着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方引凤,李二人去了。
一行人正说着些闲话,便听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想:不知道你贾宝玉到底是如何一幅顽劣模样,还让你母亲宝贝成那样。心中想着,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一身金绣百蝶红衣,头戴束发紫金冠,胸前金璎珞下缀着一块美玉,想来这便是那出生时带出来的宝贝了,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心中不禁赞叹:好个清秀模样,这个表哥倒是不比女子差什么。不过转而一想,一个男子长的如此清秀漂亮,若是性情豪迈果决,便也罢了,可若是如哥哥说的一般只知在内维斯混,倒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