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年的捕快经历让路平熟悉各种各样吵架的方式,但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不做那种费力的事。
“你做什么?”吃完饭上楼回房的卢家父子正好瞧见路平将卢隐的衣物放进卢韬的房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怕卢爷找不着东西!”路平笑道,而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当着随后上楼来的卢潜夫妇的面关门落锁。
这个别扭闹得够明显了吧?
悠悠然走到水盆前,正打算洗个脸换身衣服,路平突然觉得烛火闪了一下。下意识转身,她正对上站在窗前伸手摘下面罩的黑衣男子,下一刻,烛火便被打灭。
“三堂哥,堂嫂的火气看起来不小啊!”卢潜带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然后他和谭滟的脚步声渐远。
“爹今夜和你睡!”过了一会儿,卢隐的声音也传来,然后隔壁房间的门响了两声。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路平见那人伸手指指窗外,然后转身跃出。路平一提裙摆毫不犹豫追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直来到一条小河旁。
“太好了,你没事!”那一瞬间的火光已足够她看清对方面貌,若不是怕惊动了旁人,她早已出声。
“尹归也平安!”庄荻拍拍她的肩膀,“我趁你养伤的时候回娄江看了看,觉得有点问题!你这里呢?”
“我能行动后找人探过驿站,已经被监视了!”
“看你刻暗号找我我就知道了,但你知道监视驿站的人是谁?”
路平只觉心头一凉,对庄荻要说的名字有隐约的预感。
“秦明良!”庄荻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我避着驿邮和衙役们悄悄查探了几日,要走时正遇上听到消息赶回去的尹归,他告诉我,在我出发往直洛的第三天,大人把他和布如飞一起派了出去,布如飞入蜀,他则西行出玉门关,大人只在身边留了秦明良!”
“大人太大意了!”路平不由咬牙暗恨秦明良的狡猾,“查出是谁下的手了吗?”
“八成与金铎脱不了干系,我甚至怀疑是他在朝中的那个靠山做的!金铎虽能聚集到人手,但要在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人,很难!”庄荻叹道,“我猜他们就快有大动作了,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除去大人!”
“还不知道靠山是谁?”
“是六王爷!”
“王爷?”路平大吃一惊,没想到竟是那么有来头的人。
“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庄荻安抚道,“你就暂时留在卢家,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我会找你!”
“等等!”路平怕他要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大人真的……”
“我和尹归往下游直找到入海口,没有人见过,哪怕是尸体也没有!”庄荻摇头。
路平的手紧了紧,而后缓缓松开:“我这卢家少夫人的身份是假的,只要时机成熟,我立刻出来与你们会合!”
庄荻愣了一下,然后答:“我知道了!你这身装扮不适合带刀,我会重新帮你找件合用的兵器!”
“我随身带着短匕!”
“用不顺手吧?”庄荻笑,“你也不好出面挑选兵器,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也好!你现在在哪里落脚?”
“不一定!若有事,你刻暗号就是,我三日内必到!”
“嗯,我这一路一直往谭丘去!”
“知道了!”庄荻站起来重新系上面罩,“自己小心!”
“你也是!”
送走庄荻,路平一个人在河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丝帕蒙上半边脸,到酒店沽了瓶酒,又去香烛店买香买纸,再重新回到河边。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住你!”低语着,她连斟了三杯酒倾入河中,“这样也好,见到爹以后就告诉他我很平安,我会为你讨个公道的!若有来世,但愿你只是个平常的纨绔子弟,别再像这辈子这么操心了!”
直待到天色渐明,路平将燃尽的香和纸灰抛入河中,只身返回客栈,一进门正见站在窗边的卢隐和坐在桌旁的卢潜夫妇。
愣了一下,她拉掉遮面的丝帕,笑道:“大家起得真早!”
“要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卢隐突然怒气冲冲地吼道,吓得一旁只是耳闻却没有真正见过他如此失态的夫妇俩俱抖了一抖。
“我只是出去走走!”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的路平硬着头皮配合。
“一早就不见你,床上又没有人睡过,我还以为……”卢隐突然抱住了她,“下次赌气冲我来,别再这样跑出去了!”
路平吓一大跳,觉得他这次演得过分了,挣扎着就要推开他:“别这样!”
“我担心你!”卢隐抱得更紧。
“八爷和弟妹在!”一使力睁开他的手臂,路平急急转身上了楼。
抱一下而已,以往为了抓人也常近身肉搏,没什么的!路平竭力平复呼吸心跳,但还是忍不住捶桌。让她待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啊?
偏偏这时卢隐还追了进来。
“下次我会记得先锁门!”她赌气道。
难得见她如此喜怒形于色,卢隐有些不适应地一愣,继而皱眉:“你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我……”
“嘘!”卢隐突然一伸手示意她噤声,然后先去闩了门,又到另一面墙上去关窗。
“做什么?”
卢隐只是摇头,然后坐下来与她对看。这样僵持了大约有一刻钟,在路平脑袋里转过千万个可能性之后,突然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隔墙有耳!”卢隐这才解释。
怪她被悲伤和羞愤冲昏了头!“我要睡一会儿!”言下之意是赶人。
“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走!”
狐疑地看他一眼,但一夜间发生的那些事还盘踞在她的脑袋里没能消化,令她暂时无法思考什么,所以虽然心中嘀咕,她还是径自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