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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之后

“啪”的一声,说书的小姑娘拍下手里的惊堂木,小小的茶馆中便静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葵州的这样一间小茶馆中,几乎每天都是客似云来,好奇的人打听了来,方知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姑娘,每日都在这里说书,而她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发生在葵州的这片土地上的,千年之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关于“葵花向阳”的一段姜国传说。

好像说的太久有些累了,小姑娘小小地停顿了下来,而茶馆里遍布的听客有些却在隐隐地垂泪,这段姜国的故事,他们一听便听了大半年。

“那以后呢?以后怎么样了?那个公主有没有等到她的王兄?”听客之中,有人这样问道。

说书的小姑娘却是微微一笑,朗朗道来,“水袅残烟,娉婷芳魂现。悠悠清思如梦缠。纵千年云散,沧海桑田,终难释,素心片片痴愿。情之深切处,不求眷属,依依相伴便心甘。隐点点朱泪,更那堪盈盈粉面,已碎愁肠过半。早记取韶华、共逍游,但莫管寒山,殇雪渐渐……”

听到这里,茶馆中还是有些人不解地追问,想要得到确切的答案,而那个说书的小姑娘却已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意欲离开了。

见此情形听客也便散的散,走的走,说书的小姑娘的阳光却瞥见茶馆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嘴角淡淡的勾勒出笑意。

只见她的桌上停留着一只大雁,嘈杂的环境中,没有人注意到它正开口对着蓝衣的女子说话,“小葵,原来千年之前,你和你哥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啊……小葵,你好可怜哦……”说着,它低下头,偷偷垂下泪来。

而它身边的龙葵却低着头,唇角微微上扬的唇角,眼中却现出水雾。

是啊,千年了,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若不是听到别人提起,她自己恐怕都已经忘了。

见她不语,小叶子闪动着翅膀飞起来,说道,“小葵你在这里等我,小叶子去找你哥哥来。”说着,便拍拍翅膀飞了出去。

此时,天色渐渐归晚,茶馆里的客人也四下散去,走得差不多了。

龙葵站起身来,只见门外的远处,太阳正缓缓地落到山的另一边,夕阳的景色光泽丝丝缕缕从天空中倾泻出来,整个葵州投射出山脉的巨大倒影,反光中偶尔流动过虹彩,犹若海市蜃楼一般,唯美得犹如幻象。夕阳下的屋顶缭绕着缕缕炊烟,安静而和谐。

迈出门去,向前走,龙葵的脸颊在太阳的照射下剔透得犹如清晨的朝露,只是她眼中的那一抹忧伤,让她更像是凝结而成的一滴眼泪。

在她身后,那个说书的小姑娘却安然地笑了,朝着那个蓝色的背影眨眨眼睛,她喃喃说道,“娘,记得要幸福啊……”

领着龙阳,小叶子回到茶馆,却发现龙葵不见了,“诶?小葵呢?刚刚小葵还在这里的,她去哪了?”

不见了龙葵的身影,龙阳问一边的茶馆老板,“老板,请问你有没有见到坐在这里的一个小女孩?”

“哦,你是说一个穿蓝衣服的女孩子吧?她早就走了啊。”老板回答道。

“走了?小叶子明明让她等我的。”小叶子飞到龙阳跟前,扑腾着翅膀说道,“都是你不好!小叶子讨厌你!”

一手抓住乱蹦腾的小叶子,龙阳说道,“好了,别闹了,我们去找小葵吧。”

小叶子扇着翅膀一转身,“才不要呢!我不要和你一起去找小葵,要不是你,小葵才不会受那么多苦,小叶子讨厌你!”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龙阳微微一愣,心中犹然察觉到什么,正好此刻还有两个先前的客人还在讨论着听到的那个故事,龙阳仔细听来,便也知道了小叶子责怪他的原因。

小葵,你又记起那些悲伤地往事了吗?

“呜呜,小葵她会去哪啊?”消了消气的小叶子到底还是转过身来问龙阳,“我们要去哪里找她?”

“小葵……”龙阳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地方。

明静的湖泊碧绿如染,清澈透亮。湖边的桃花朵朵盛开,在微风的吹拂下一片片缤纷而落。龙葵坐在湖边,望着对面灿烂如海的葵花,那葵花深处便是一面古老的城墙——千年之前姜国的南门。

就是在那里,她曾经的幸福和快乐砰然崩溃。在地底城,她亲眼见过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王兄,万箭穿心而死。

结疤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还是会疼痛的,何况跟随了她千年的伤口。

低下头看湖面上一层层的飘满落花,龙葵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拂过她的头。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走到龙葵身边,龙阳侧目看她,却看见她的眼中水烟轻拢,“哭了吗?”

龙葵却牵起了嘴角,“没有啊,我只是在看前面的葵花。风好大啊,哥哥我们回去吧。”

收藏起眼中的哀伤,龙葵走向前去。

龙阳他们回罗刹之城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街上的店铺基本上全都是关着的。街道正中每过百步就摆一张香案,供着一些水果,食物和酒菜。

“小葵!怎么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啊?关门关的这么早?”

“今天是中元节,街道都是要让出来给亡魂的。”龙阳回答道。

“中元节?”小叶子摇晃着脑袋,一脸的不明白,“是什么?”

“中元节便是鬼节,人间的元宵节又叫上元节,元宵的话就张灯结彩,点花灯,猜灯迷。人们觉得中元节是鬼的节日也应该张灯,给鬼庆祝,不过人鬼有别,中元节和上元节的张灯方式不一样。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所以,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因此一般鬼节这天人们就会放水灯以示庆祝,也为那些冤死鬼引路。灯灭了,水灯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过奈何桥的任务。”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好玩!小叶子也要去去放水灯,小葵陪我去呀!”拉着龙葵的衣服,小叶子撒娇说道。

龙葵还来不及答应,就已经被小叶子带着往河边走去。

河面上凉风阵阵,无数盏水灯汇宛若明星一样飘在河水中,绵延着顺流而下,越漂越远。

龙葵不禁再一次忆起往事,明丽的眼中黯然神伤。

“小葵你看啊,那边桥下还有好多水灯呢!”小叶子嚷了嚷,便一个人飞到桥下去看水灯了。

龙葵走到河边,望着水灯失神,眼里拢起一潭悲伤的秋水。

龙阳站在她身后,看她清澈的蓝衣被晚风吹起,在空无一人的河边,罩着萧索寂寥的夜色,犹然成殇。

他看出她眼中伤痕,那是再多微笑亦无法遮掩的。那一波一波在心底袭来的疼,让龙阳陷入了无止尽的黑暗。

他的哀伤,在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之后,在自己万箭穿心而死的那一刻,已经全然随着他的鲜血流出身体,释怀了。

而她不同,皑皑千载的岁月,她的哀伤一点一点地积聚堆积起来。太沉重的心要如何忘记伤痛呢?太沉重的心还能承载幸福吗?

他没有答案,却也不需要知道答案。因为他是一定要让她幸福的,那整整迟到了千年的幸福啊。

“小葵。”龙阳的声音将龙葵拉出记忆。

转过身来,龙葵看见身边的龙阳。俊朗的脸,眉间拧着淡淡的愁郁,深若幽潭的眼眸却如同暖玉。

“想哭吗?”龙阳话语中丝丝的心疼在空气中划开,“想哭的话,就好好哭一场吧。”

龙葵一愣,“哥哥,我……”

龙阳淡笑着,拂过龙葵的脸颊,“没关系,不管小葵流多少眼泪,哥哥都会擦干净,直到所有不开心的往事都随着泪水离开你。”

过往,他总是对她说“别哭,要坚强”,那个时候,她是爱哭鼻子的柔弱小公主,而他是背负着姜国苍生百姓的太子殿下。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眼中的天下,早已化为她的温柔,他不必再挑着沉重的担子,他的肩膀足以护住她的柔弱。

龙阳的话语如同暖风一般吹入龙葵的心间,尘事如同云烟一样在眼前飘过,龙葵的眼泪轰然而落。

“王兄……”时间仿佛倒退到姜国,龙葵这样的轻唤道。

柔声的轻呢宛如魔咒般禁锢了龙阳的心,轻轻抱过她,龙阳回答道,“小葵,王兄回来了啊,再也不会离开了。”

那一年,他在南门外独自面对千军万马,单人勇战数万敌军,心中所念的,也不过是能够回到王宫中,像现在这样拥抱着她,对她说出这一句话。

风吹扬起龙葵的发梢,灯光衬出她晶莹的脸颊,盈盈水边只有她和龙阳两个人,他们拥抱的身影倒映在波澜不惊的河水里,浮沉摇曳。月光清如水,泼在大地上,若隐出周遭的景物。

葵花、南门、姜国……安好如初,却晚来了千年。

龙葵似乎听见了凯旋之音响起的声音,那个曾经她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幸福预兆。

“小葵,还记得王兄说过什么吗?”龙阳在龙葵耳边问道,“有一天,我要让姜国的土地上,都开满了向日葵。”

龙阳的话音刚落,龙葵便看见远处的葵花海犹如海潮般蔓延过来,顿时目之所及全是向日葵。龙阳的神剑在此时抽出剑鞘,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漆黑的天空中便飘落下来一片片黄色的花瓣。那情形和千年之前一模一样,只是那落花不再是枯萎凋零的,而是含羞开放,闪着灵动的生机。

那美丽缤纷的花瓣飘落如雪,龙葵的脸颊挂满泪水,眼中却闪着如明星一样的光华。

千年的一场宿梦,终于得愿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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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里有亮点看到米有啊?不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等着特别篇里面解答吧。话说,这么个亮点会不会把潜水党炸出来捏?思考中。。。顶着锅盖掩面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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