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上撒过三花断息粉的夜迦潜行于府中,极术者三品,任何一丝对于暴露行踪的担忧都是多余,这是她对这三花断息粉的自信,更是对自己的自信。
一声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的惨呼从右后方幽幽传过来,夜迦心里暗叫一声糟了,赶忙幻影术施展开,如影如魅地窜了过去。这次却是位于西角门,同样是一名守夜的侍女躺倒在地,嘴里冒着鲜血,浑身抽搐着,眼看就要死去。
夜迦跑上前去,轻轻迅速地道:“杀你的人长什么样,可看见了?”
这侍女凭空听闻这句话,已经在涣散的眼往左右看了看,分明没见着别人,惊疑不定,但是已经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了,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好比生命力在疾速离体。她口中又涌出了一大口暗红色的血,艰难地道:“白……白衣服,扳指……剑……剑……”说到这里,她已是再无力气,双眼鼓瞪着,已断了气。
夜迦轻叹一口短气,左不过是家族纷争,牵累了无辜性命,她虽从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辈,但对于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侍者,她觉得其死得太过冤枉。
夜迦伸手将其双眼阖上,将白衣服、扳指、剑,这三样东西记下,这是目前关于凶手的惟一线索,尤其是这个扳指,黑灯瞎火的,这侍女却特别注意到了这枚扳指,想来必是有着与众不同引人注目之处,夜间行凶却是一身白衣,又戴着这样的扳指,身份必不简单,倒不一定是只使剑的人,但却是随身会佩剑的人,初步可断定是个男的,否则也是女扮男装的人,千云国女子向来不戴扳指,当然也不可排除万一的情况,又或许不是千云国之人呢?
夜迦没有再动侍女的尸体,只是蹲在一旁仔细地察看。
血液暗红,她低头细细嗅了嗅血液的味道,除了血腥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而且在很快地淡去,待到族人发现时,这香味已经消散,便会错过这一重要线索。夜迦觉得这香味有几分熟悉,似桂又似茉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观其四肢,因为中毒后的抽搐此刻已经扭曲,衣衫下的肌肉鼓胀成一条一条的,如其中有蛇虫存在,手指诡异的或僵直或弯曲,血管鼓起格外狰狞,其中的死血红得发黑。对于普通侍女,何须用到如此狠辣的毒呢?即使不会极术的侍女只挨得过两三个呼吸罢了。
东角门、西角门,偏偏都挑了守卫轮换的这么区区几个呼吸的空隙,下手之后将侍女悄无声息地扔到门口,角门外皆是人烟稀少的窄巷,夜晚更是无人行走。侍女守夜也有轮换之时,她们存在感本就极弱,即使是守卫巡逻而过,也很少会及时发现侍女不见了,等到一两个时辰后发现在门外早已气绝身亡的侍女,凶手再不济也逃得没影儿了,更何况很明显来者不弱。但对于影卫们来说,按理是不该有这样的监视死角的,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影卫中也是有强有弱,再说袁三郎不也时不时地在府中来去自如么。
夜迦一边察看侍女尸首,一边想着,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但她突地双目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似有所感应,霍然转头,看向大芒山的方向,此处距离大芒山近三百里,即使那里真的在发生什么,现在的夜迦也是感应不到的,但没来由地,更像是一种直觉,她刚才觉得,在那里,似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那双眼中。
会是凶手么?这么短的时间,飞越三百里?不是不可能,只要至少是高级极皇就极有可能,大宗师必定能做到。可是这合理么?有这么高的修为,该是多么无聊,才来杀两个连极术都不会的侍女玩儿?就算是阴谋,未免太“大材小用”。夜迦不大相信这种微妙的感应是杀这名侍女的凶手带给自己的。
府中有火光由远及近,却并不传来嘈杂声,只有细微的整齐脚步声,看来上次那名侍女的死,已经引起了族中的警惕,这次发现异常倒是挺快的。
夜迦跟着腾身而起,这幻影术好是好,就是太消耗极力,凭她区区极术者三品这么一丁点儿的极力,每过一会儿丹田中的漩涡就如同干旱般下降一段水平面,当真是奢侈。
不知袁三郎练得如何了,夜迦已得知他是二品王者,与飞行术一起修炼,再合适不过。
天亮后没多久,夜迦就到了袁府登门拜访,自然还是找袁三爷。夜迦不用大管家领路,走过几次,已是轻车熟路,连门也不敲,直接推开,“小舅舅,我来看看你练得如何了?”院中无人,那便是在房中了,夜迦连房门也直接推开,进去后看见袁三爷还在被窝里,上前去直接掀被子,发现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却仍是毫不停滞地继续掀,此时袁三郎终于睡眼睁开,条件反射地赶忙捂住被子,转眼见是夜迦,闭眼垂头,一会儿后蓄足了中气才怒道:“小丫头,现在才什么时辰,你一个姑娘家,进男人的门都不带敲的么,居然还……还来掀我的被子?!好……好不知羞!”
夜迦无所谓地自己拉了椅子,大喇喇地面对袁三郎坐下,“第一,现在已经是辰时,绝对算不上早。第二,你自己睡觉不锁门,怪不得我。第三,我是第一次掀你的被子,你被子下面穿什么衣服我管不着,谁知道袁三爷睡觉竟然不穿衣服呢?”
“闭嘴!”袁三郎顿时被气得无言以对,一大早扰人清梦居然还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的?!“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夜迦一寸都不挪动,只是将手一伸,意思是“不用管我,你自便”。
袁三郎白眼翻上天,破罐子破摔地道:“那劳烦原大小姐帮我拿一下衣服吧,在那边。”袁三郎说着往屏风前一指,果然那边整齐摆放着几件衣物。
夜迦仍是不动如山,而且还一脸鄙视地道:“我说袁三爷,你好歹也是二品王者,连隔空取几件衣服都不会么?”
袁三郎用力地将火气压了又压,连连喘气,亏得坐在面前的是夜迦,若是换做跟她同等修为的别人,已经被其愤怒释放出的王者之气所慑,哪里还敢在这里故意找茬。
“哼。”袁三郎又不能真的把夜迦怎么样,而且他现在的确是一丝不挂,夜迦就坐在眼前,他已经气愤得不行,他一个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个小姑娘居然如此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好像还很乐意看自己是如何的一丝不挂一般。袁三郎只好无奈地伸出手,极力外放,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将那边的衣物取了过来拿在手中,无语地看向一旁的夜迦:“原大小姐,给点面子吧。”语气无奈,已不得不将生气压下,软软地道。
夜迦逗也逗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迅速地站了起来,转身往房外走去,还很好心地为他关上了门,口中还小声道:“哎呀,这还是本姑娘生平第一次伺候人更衣呢,不如下次伺候袁三爷宽衣解带吧?”
袁三郎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衣服,像是捏着夜迦的脖子般,然后他满头黑线地迅速穿好了衣服。
重重地将房门打开,“这次又是什么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爷跟你没完!”天知道袁三爷每天都是要睡到巳时将过才慢悠悠起床的,而且还有着颇大的起床气,也就是对着罪魁祸首是夜迦,换了别人,他早不由分说先揍一顿再说。
“我一来呢,是想来看看你幻影术修炼得如何了?与飞行术融合可有进展?”
袁三郎仍自有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皱着眉道:“这个跟你也说不大清楚。”
“既然说不清楚,不如施展出来我瞧瞧。”夜迦在摇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着袁三郎。
袁三郎更无语,虽说这幻影术是从你这儿得来,但你才极术者三品,这架势倒像是要对我这个二品王者指点一二……
夜迦见袁三郎不动,又认真地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快呀。
袁三郎心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冲动射了那一箭,怎么还没见过几次呢,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而且他还一点都不讨厌夜迦,甚至真的像位长辈一样,愿意对她爱护有加,真是老鼠吃猫,怪事!
袁三郎被夜迦眼神盯得不自在,只得纵身而起,极力催动,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幻影术施展到极致,同时也配合着施展开飞行术。便见着他在小小一座院子中上天入地,在空中如风穿行丝毫不受阻滞,身轻如燕,时不时地在空中留下一串幻影,待到他收敛极力,落立于摇椅边上时,空中的最后一道残影才缓缓消失。
夜迦先是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道:“嗯,才这么几天,能练到如此也算是不错了,值得表扬啊。”说着夜迦冲着袁三郎按了按手,直像个站在高处颐指气使的领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