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果然在演戏,丫就一大神棍!
何依正恼,转眼看到九公主蹙眉紧盯着手中的小纸,神色忧伤,楚楚可怜,看得她心都要化了,忙开口安慰。
“神……大师说了,命数皆有变,公主不要太执着苦恼。”
九公主合上纸笺,朝她感激一笑。何依也回她一笑,顺势把自己的纸条揣进兜里。
待出了白华殿,何依走上一座无人的高台,看着手中被揉作一团的小纸,想起九公主还将那张不好的测字宝贝地收起来,顿觉罪过,但仍是潇洒出手,将那张预示她未来命运的纸,扔了。
搞定!何依轻松拖手,转身回走。
哎呀,我的妈呀!
千山居士正一脸云淡风轻的笑站在她身后,旁边是面无表情的东方绝,何依吓得险些摔倒,拍拍胸口定定神。
这两人,走路都没声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神棍有没有看到她扔纸?
“嘿嘿,大师好。”
何依此时正忙着悻悻上前问好,没有注意到高台之下,一个身穿雪蚕白绫的男子,顺手接过那张蹂躏不堪的纸,看到千山居士的亲笔,脸色大变,遥遥望了一眼上方荷粉衣裳的女子,惊讶不能言语。
“郡主不信贫道。”千山居士淡淡开口。
“没--有,怎么会。”何依忙摆手,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千山居士笑意颇深,也不拆穿,却道:“人生无处不相逢,千步之外乃故人。”说完,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东方绝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紧张,正打算开口,他也转身走了,只剩下何依站在原地愣神。
千步之外乃故人?故人……杏月!?
想到这里,何依竟已站不住脚,也不管其中几分真假,环顾一周,举步朝山下奔去,一边走一边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一千步,一千零一……
靠,被神棍跟戏子耍了!
何依举目望去,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哪来半个人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啊--”
她正返身要回去找神棍算账,陡然听到一声惊呼,立即迈步朝树林子里跑去,穿行一段,才看到前方躺着一个布衣少女,而身侧,一个雪袍男子正在咬她的腿,何依惊呆了。
“放开她!”何依喝道。
男子闻声抬头,看到她,狭长的眉眼骤张,精光乍现,他面露喜色,嘴角一弯,一行鲜血淌下,惊得何依一凛,忙扬声呼喊。
“来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姑娘,别叫……”男子听到呼声,忙出声想要阻止,话还没说完,几颗石子就朝他砸来。男子挥开衣袖阻挡,低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女子,想着一会若是有人前来……一闪身便往树林里飞去。
何依见男子居然被自己打跑了,惊疑未定地上前,又朝男子消失的方向望去,确定他已经离开,才冲过来看倒地的女子。
那女子侧着脸,看不清面貌,一身褪了色的布衣,小腿处被撕裂开来,鲜血细密流淌,染红一片。想起刚才那男子满嘴鲜血,没想到这个社会居然有人吃人,她浑身一个激灵,不敢迟疑,蹲身去探女子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略略放心,何依抱过女子,她的头一晃,清秀的面貌展露在她眼前……
杏月,你怎么会在这?!
震惊、喜悦、担忧……种种情绪翻转,令何依心潮澎湃的同时又惶恐不安,忙扶起杏月,返身背上。
大夫,必须马上找大夫!
背着杏月颠簸不稳地往回走,没多远,何依已是满头大汗,她体格瘦弱,再加上绝食日久,今日宴上,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哪有力气,此刻全凭意志坚持。
然而,莫名的,麻意和刺痛又开始在指端流窜,不一会就席卷了整个手掌,何依皱着眉头,唇抿成线,搂紧杏月,艰难前行,额头上憋出一线细密汗珠,疼痛却没有放过她,反而愈演愈烈,渐渐,那千针万刺的痛犹如扎进肉里刺入骨上,寸寸钻心,她一阖眼,泪珠滚滚。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何依一怔,忙唤了两声:“杏月,杏月!”
没有回应。而此时,十指钻心的痛,引发手臂都止不住战栗,她咬咬牙,较劲地强忍着。
“杏月,你一定要撑着!”
“杏月,我说过,今年你的生辰,一定要带你去吃长寿面,要吃京城最好吃的长寿面,记得吗?”
“杏月,我现在是云萝郡主了,我们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我们会有衣穿,有饭吃,还有大房子住,你说好不好?”
……
“杏月,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不知是山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还是躯体行将就木的森冷,何依只感觉一片冰凉,她不敢回头去看,然而心头的恐惧却越来越浓,只好不停说话。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那种随时可能失去的恐惧,如心头枷锁,沉沉难解。
她是孤儿,来到这个世界,杏月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温暖过她的人,若重逢只是为了失去,那她宁愿永远也找不到她。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何依脚如铸铁,头脑晕眩,眼前观影重重,一个踉跄,便软倒在地,身后的人儿,顺势倒下。何依惊得伸手拉过,一触碰,如万蚁噬骨,一松手,杏月下滑,她顾不得,大叫一声,猛地扯住她,喉头一抹腥甜,就此陷入昏厥。
“杏月,快跑!”床上的人儿焦急惊呼,满头大汗,妙善拿着绢子细细给她擦拭。中了寒指隐的毒,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保全双手,新夫人竟不简单。
锐利眼锋从暗影里投射向困入梦境的人,记忆定格在许久以前,一个潋潋如月的女子倒在草泊中,奋力推出怀中的孩童,也是这样眉目紧蹙,也是如此急迫呐喊:“绝,快跑!”
一颗晶莹出现,似乎又看到了女子左眼下那枚染了泪光的青痣,亮光一闪,东方绝醒转,半晌,慢悠悠从阴影里走出。
“你下去吧。”
妙善应是,随即欠身告退,返身之时,却见自家主子取了那方绢帕,轻轻为床上的人拭泪,愣了一下,赶紧合上门扉,心中诧异。
“别丢下我一个人!”
梦境更迭中,光影晃动,何依惊慌失措地抓住一只胳膊,如溺水者找到了救命稻草,睁眼,泪水朦胧中只见一张冷峻刚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