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妙迪看到魏塔从外进来,手中拿着好些草编的蛐蛐,不禁奇怪。
“嘿嘿,”魏塔憨憨一笑,乐道:“做给小鱼玩儿,怕她整日在庄子里闷。”
妙迪微愣,静默片刻,蹙眉道:“不是说了,那女孩来历可疑,不要与她太接近吗?”
“嗨,什么来历可疑说得这么严重。小鱼没爹没娘怪可怜的,夫人都肯把她收在身边了,你又何必操心?”魏塔满不在乎摆摆手就要往里走。
妙迪终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不言语。魏塔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中波光流转,半晌,张张嘴,道:“反正你离她远点。”
魏塔更加不解了,低低嘟囔了句,“怪里怪气的。”仍旧朝里走去。
何依从另一头走出,只见妙迪站在中庭,一身长衫挂在削尖的身体上,面容干净,神情凝重,一双饱含莫名情绪的眼一动不动看着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魏塔一闪身进了院子。
妙迪回身,正恰对上何依探究的眼神,神色不变上前见礼。
“问夫人安。”
“不是说过不要多礼吗?”何依淡淡道。
“是。”妙迪颌首,并不多言,又问:“夫人今日觉得身子如何?”
“休息了这么多天,怎么着也该好了。”何依仍旧淡淡应答,自上一会遇险回庄,她便总精神不济,心里似是堵了什么,沉甸甸的。
“那便好,将军也可安心了。”
安心?何依不自觉好笑,摇摇头。
这几日她算是想明白了,东方绝之所以这样待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妻,他可谓尽职尽责,理论上来说,他是好夫君,却不是她的,或者说不独独是她的,今日换个人也大抵是这般待遇了。
“妙迪,陪我聊聊吧。”
“是。”妙迪微讶,仍低眉顺眼。
何依不管他,率先走过,在廊下坐定,妙迪跟上,在她身旁几步站定。
“坐。”
妙迪本欲推辞,见何依清浅一笑,甚是亲切,便鬼使神差地恭顺坐下,心中正揣测夫人是怎么回事,忽听她开口。
“跟我说说大将军和七公主的事吧。”
妙迪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连忙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她。
何依蓦地一笑,“你不说,总有人怕我不知道,千方百计来告诉我,你觉得是他们添油加醋来说好,还是你如实相告的好呢?”
妙迪当下明白了,无奈道:“并非属下不愿禀告夫人,而是,属下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见何依静候,他又道:“大将军被誉为天清第一奇才,更是弹得一手好琴,因而圣上命他教导七公主,也算是七公主的授业恩师。当年将军被奸人所害,落入敌军陷阱,九死一生。那时外头疯传将军战死,于是将军将计就计,炸死反敌。却不知消息早已传往京都,七公主闻讯抵死不信,不顾自己卧病已久的身子强撑着奔袭一日一夜,最终体力枯竭死在马上……”
何依浑觉全身一冷,这样英烈的女子,让人生畏。
妙迪感觉她脸色白了几分,顿了顿,才继续说:“大将军凯旋而归,正遇上七公主出殡,好不凄凉,大将军便向圣上请旨赐婚,让七公主那一缕香魂得以安息,因而大将军府的祠堂里,供着七公主的牌位。”
何依吃惊,蓦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妙迪。
竟是这样!一个生来情深,一个死亦义重。若是,若是七公主没有死,那他们此时必是举案齐眉相亲相爱。
半晌,何依缓下来,心中阵阵悲凉,视线蒙蒙没有焦点,叹息一声,真是天妒良缘,生生将二人拆散,天人永隔,可惜可惜!
一抹白絮飘下,何依下意识接在手中,瞬间化作一团水,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白点飘飘摇摇而下,犹如鹅毛在空中浮游。
下雪了!
今冬的第一场雪下得颇大,一连几天,扯絮般飞扬,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却在这一天,风停雪住。
魏塔给小鱼做了冰刀,拴在鞋底便是溜冰鞋,小鱼见停了雪,兴奋得央着何依带她出门,何依不知道这个时代也能溜冰,不禁好奇,带着小鱼、杏月一起出了门,妙迪魏塔护卫左右。
帮何依谨慎地拴好冰刀,小鱼跃跃欲试地站在冰湖上,天真伸出手来,“夫人,让小鱼带着你滑吧,小鱼幼时常常在冰上作耍,绝不会轻易摔了你去。”
何依点点头,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手交在眼前这个孩子手中。
小鱼不过十来岁,那日何依遇险,正逢她上山采野菜,不巧遇上事故,好在魏塔身手够快,救下了她,何依见她是孤儿,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便把她留在身边了。可巧这孩子模样可爱又聪明懂事,很讨人喜欢。
只是,那日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车夫也再也开不了口,她心里有几分揣测,却终究没有头绪,不知是何人下的手。自那以后,妙迪魏塔便转在明处保护何依,以防再出事故。
小鱼没有料到何依这么快就找到了要诀,任谁也不相信第一次耍冰刀竟这样好,又是惊奇又是雀跃,她哪里知道,何依在21实际不知玩过多少回,现下找找感觉就滑得灵动自如了。
杏月滑起来却没有何依那么顺利,畏首畏尾,不敢移动,何依和小鱼两人来扶也坚决不肯轻易走动,才站上冰面一会就噗通摔了一跤,何依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这边杏月在旁慢慢适应,那边小鱼和何依已展开比赛,两人齐齐向前飞跃,一步滑出老远,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魏塔看着她们比赛兴致极高,在一边给小鱼加油,乐得哈哈大笑,妙迪不辨情绪,始终注视着何依的去向。
在这一片冰雪的世界里,何依飞快滑行,身心皆是欢畅淋漓,抛开了近日的繁琐思绪,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竟超出了小鱼一大截,远远一路,余下她一人,正独自开心,忽然听到摇摇有人在唤“夫人”,于是边减速边回头去看,只见小鱼在她身后不足十米,而妙迪和魏塔正飞身落在离她们百米来远的位置。
她正纳闷,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冰裂声,就见小鱼向湖中坠下,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身,那冰沿线直直裂至她脚下,手一扬,人便已落入冰水中,顿时湿透了衣裳,凉意袭满全身,冰冷刺骨,湖水源源不断涌入鼻腔,不消片刻,她只觉脑中一顿,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