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繁星当空,已入深夜,万籁俱寂,世间一切的华美和忧愁都移入梦国。
楚九歌与一个他还未知名的黄衣女孩此时正坐在九妖林中的一条小溪旁,溪边篝火冉冉。女孩屈膝而坐,把下巴磕在膝盖上,望着溪水若有所思。反观楚九歌便没有这般精致文雅了,只瞧他盘腿坐地,右臂上已被用一块黄色的衣襟包扎好了,嘴中大口嚼着肉,双手一手各拿了一块烤熟的肉,其身后已经堆了不少的碎骨,楚九歌还不时扔过去一些新的成员,一时间“噼啪”作响。
女孩被他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实是吵烦了,转头嗔道:“吃个东西……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动作小点?”
楚九歌凌空收住了刚想扔出去的骨头,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还知道道歉?”
楚九歌道:“狼肉也真是不好吃,难怪你不高兴!害你只吃了些硬硬的干粮。”
女孩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才不是!你扔个骨头噼里啪啦的烦死人,万一再扯裂了伤口,谁也不会再给你包了!”
楚九歌这时才真真切切看清女孩的面容,只见她眼波流转看上去古灵精怪,一脸怒容却是惹人怜,煞是好看。
女孩见楚九歌不知为何变得痴傻,问道:“跟你说话,你却发呆作甚?”
“哦!”楚九歌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女孩又问道:“我问你,一个小孩来这林子做什么?难道不害怕么?”
楚九歌看看女孩心想你好像比我还要小一点吧,心里想嘴中却笑道:“怕,自然是怕的!”
女孩挪动双脚,转过身来面向楚九歌,一面好奇的问道:“既然怕,怎么还来!”
楚九歌脸色微沉,眼望星空,叹道:“来寻找个东西,也不知找得到找不到!”
女孩见她神色凝重,又问道:“重要吗?”
楚九歌只轻嗯一声,没有多言。
女孩却追问道:“有多重要?”
楚九歌还在望着星空,他想了想,口中缓缓道:“多么重要?嗯……我也不会讲,若是找不到那就一直找,这里找不到就去别的地方找!”
女孩见楚九歌似乎有些伤心,伸手拍了拍楚九歌的肩膀,安慰道:“那你找什么东西,如果在这林中,我帮你一块找。”
楚九歌见女孩一脸温婉,自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困扰别人了,便不作声,这是柳茹云曾经告诉过的他的。
这时女孩却嘟着嘴,指着楚九歌,嗔道:“野小子,你敢不相信我?”
楚九歌见女孩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心中却多了几分感谢,说道:“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女孩一听更急了,撇着嘴道:“好啊,好啊,你用不着告诉我,到时候我非要一直悄悄的跟着你,等到你找到的时候,我就出手给巧夺过来,我便非要看你急,瞧你哭!”
楚九歌不禁咂舌,这女孩一时温柔似水,一时却又刁蛮任性、丝毫不讲理道,楚九歌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得无奈的挠挠头道:“清香草,你晓得吗?”
女孩这时却喜上心头,笑道:“这个林子也只剩下一个地方或许会有,而且……”女孩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几率很大”
楚九歌听此不由的一阵惊喜,道:“真的?”
女孩连忙点头,很是高兴,道:“当然啦!我这就带你去寻个试试!”
楚九歌进入九妖林也不短时间了,这才刚有一点关于清香草的线索,自是欣喜地很,说道:“不用累你带我去,只要你告诉所在,我便会感谢报答你的。”
“太好了”女孩跳起来,拍着巴掌,盈盈笑道:“报答自是不用,至于谢我吗?也是不用你烦心,我其实早都替你想好了,你当然是不会把那颗看似熟悉的小骷髅头给我的,那你自然会将三颗连理萤火虫中的一个送给我,若是我让你三只都给我,你定是会恋恋不舍。”女孩又瞪了楚九歌一眼道:“既然你都这么想,就不……许……反……悔。”
楚九歌心中不觉的好笑,也知晓了这女孩的鬼心眼,原来刚才二人来到溪边,楚九歌脱下上衣时,不小心将放有千年萤火虫的木盒摔在地上,盒盖当时就开了,萤火虫也露了出来,顿时白光自地面而起,一道凝白似雪的光芒,将二人包裹其中,甚是漂亮。虽然楚九歌立马拾了起来放回盒中,但女孩在给楚九歌涂药的间隙,还时不时要看上木盒几眼,看上去甚是喜欢紧。
楚九歌当时可没发现这些,现在可明白了,便从怀中拿出木盒,取出一只萤火虫,放到女孩手中,道:“你也不许反悔……”
女孩立即将手攥的紧紧的,藏到身后,还忙不迭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道:“不悔,不悔。”
楚九歌问道:“你说的地方,现在能告诉我吗?”
女孩点点头,保持着金屋藏娇的姿势,道:“就在这溪水的尽头。”
楚九歌自言道:“溪水的尽头?”
女孩嗯了一声,道:“这条溪流应该就是熏河。”
楚九歌一脸的吃惊,万没想到。
女孩笑道:“很吃惊吧,如此大的熏河竟变成了一条小溪,瞧这些树木如此的高大繁茂,必是与这熏河有关。流出九妖林的水既然无灵气了,想必这溪水所经之处,定有一个聚灵的所在,清香草也可能就生长在那地方。”
楚九歌听她所言,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他起身向篝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说道:“我这便就去寻找,你睡觉前多加些柴火,别让火灭了。”说完楚九歌便转身,顺溪流而行,不久就消失在了月色暗影中。
女孩坐在篝火旁,望着篝火冉冉,却突然气道:“让我加柴火?我便就不加!”说着话,女孩还向篝火中培了几把土,然后转身追了上去。
不多时,女孩就追上了前行的楚九歌,见着楚九歌开口就骂道:“野小子,怎么说走就走,我心里可知道哩,别看你看上去老实,到时候若是找不到,肯定会心里怨我说我骗你,那时候你好整天念叨我,定会害得我天天喷嚏打个不停,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我就要跟着你。”
楚九歌无奈道:“你来这林子,不会只是为了跟着我吧!”
却不想女孩大大咧咧道:“你……管……不……着”心中就是想“气死你”
楚九歌也拿这女孩毫无办法,只是觉得这女孩的性格跟几年前的柳茹云倒有几分相似。
一路上,二人话语不多。只是女孩时不时的拿出千年萤火虫把玩,但只要楚九歌一瞧她,她便撅着小嘴,将萤火虫收起来,楚九歌也是笑而不语,暗自寻思云阿姨小的时候会不会跟这女孩一模一样。
天色渐渐明亮,已是清晨。但楚九歌与女孩眼前却还是昏昏暗暗,只能看到头顶树上有些日光,可树影却又编织成了另一种黑夜。二人随溪流行走一夜,树林越走越密,真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此时楚九歌在前方折枝开路,女孩这时却在他身后乖巧的跟着,并拿着萤火虫照明。
楚九歌也不知道折了多少树枝,拨下多少树叶,却在这时楚九歌拨开身前的树叶,突然豁然明亮。楚九歌不免觉得有些刺眼,毕竟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他缓和了一会,这才再次睁开眼睛,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女孩在楚九歌身后也看到了透过的亮光,急着想走出去,可不想楚九歌这时却突然停住了,一头便撞到了楚九歌身上。
这楚九歌还真是站得挺稳当,女孩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女孩柳眉一竖,霍的站起身来,嘴中嗔怒道:“野小子,你又发呆做什么?”
女孩说着话从楚九歌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呈现在女孩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没有了杂树灌木,幽幽的青草随风飘摇,草地的中央生长着一颗巨树,溪流从茂密的树林中流出,在树根处形成了一湾水潭却很少外流。
这水潭不大,呈环形围绕着树根,虽说这溪流已变得很小,但也不知为这为何,水潭竟能盛得下不断流入的溪水。这水潭已是很奇了,可这树更是难见,树的躯干竟有十数个合抱之粗,树叶是淡淡的紫色,但远看树叶在日光照耀下又泛起微微白光,茂盛的树叶正随风沙沙作响,此时婆娑的树叶上正洒下点点星辰微光,如入童话身临仙境美景。
女孩瞪着眼睛,气消云散,口中念叨着:“真漂亮!”
“你说是不是?”女孩转头问向楚九歌,却不想楚九歌却一脸茫然,竟还是痴傻作呆。
女孩撇嘴道:“你看到漂亮的东西,就只会发痴么!”
女孩刚说完却不由的脸红了,转移话题,又道:“你继续发呆吧,我可是闻道清香味道了!”说着话,女孩继续用鼻子嗅了嗅,眼睛四下打量。
楚九歌也定了定神,果然有一股清香悠然的味道,正要仔细寻找香气的来源。却见女孩女孩已经跑向树根处的水潭边上,也不脱鞋直接踏入水中,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水潭内圈的树根处的土地上,只见她蹲了下来,正聚精会神的观瞧着什么。
这时女孩突然转过头来,向楚九歌招招手,眯着眼睛笑道:“找到啦,找到啦,快过来。”
“真的吗?”楚九歌顿时也乐开了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踩得水潭中水花四溅,好多都打到了女孩的身上,女孩忙用衣袖遮挡,笑骂道:“你慢点!刚才还跟木头一样!”
楚九歌跑到女孩跟前,看到树根处确实生长着些许幽蓝色的草,问道:“这真的是清香草吗?看上去跟其他的草叶没什么区别,还这么多!”
那女孩还依然蹲在地上,嘟着嘴,心不在焉的说道:“是倒是没错,跟书上画的一模一样,只可惜了……为什么呢……。”女孩叹了口气,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胡乱的划着,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但是当下楚九歌还是极高兴的,毕竟怎么说清香草也找到了,只是碍得女孩的一脸愁容,这才没好意思表现出来,怎么说也是女孩帮他找到的。
楚九歌刚想问一下女孩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却突然听女孩自言自语道:“已经长出了花须!可是为什么没有开花呢?”
楚九歌见女孩伸手拨弄着其中一株清香草,草叶还是跟其他平凡草叶没太多区别,只是草叶中却孤零零的伸出了一根长须,极不和谐。楚九歌再仔细观瞧这众多的清香草竟都是如此。
楚九歌不免问道:“这草还长花吗?那它到底是草还是花啊!”
女孩抬起头,缓缓道:“能!当然它开花之后便不叫清香草了,就是清香花!”女孩略微思索接着道“但是两者却有又天壤之别,清香草只能当珍贵的药材入药;而清香花就不同了,它可是世上难能一见的仙物。”
楚九歌问道“那你就是来寻找这花的吧?”
女孩点点头,没说话。
“那现在怎么办?”
“没关系得,能找到清香草便是奇迹了,只不过看到它们都伸出了须却都没开花,只有一点点的失望而已”女孩微笑道“哪会有那么多奇迹?”
楚九歌这时却肯定的说道:“会的,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女孩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不仅是个小流氓,而且啊,还是个小骗子。奇迹不会再有了,清香草百年就会伸这么一次须,若要再伸须便又要等百年之久!”
楚九歌这时却再也没有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因为他听柳茹云说过,即使再不相信奇迹的人,也总是会在不停的寻找着奇迹,人之天性总有寻找希望的本能。
两个人同时静静的望向天空,楚九歌无意中发现就算眼前这女孩再有伤心事,却又总能找到让自己面露微笑的理由。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巨树发出淡淡白光,随即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但只一眨眼的功夫白光就又消失了,二人对望一眼,随后抬头仔细观望这颗巨树。
只见巨树叶依然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白光,但紫色的树叶中间,竟不知何时结出了无数的白色花骨朵。花瓣就在二人眼前慢慢的伸展开,没想到这么颗巨树开出的花朵竟是这么很小,不一会白色的花朵便挂满了整棵巨树,刚才的白光就是由这些花朵发出的,这无数的小花将整棵巨树用白光包裹住,极是美丽。
却就在二人还没来得及惊叹之际,这些开得正盛的花朵,竟开始整朵离树坠落,无数的白色小花纷纷落地,一时间二人在树下好似身处在花雨之中,也不知天上是否会有这等奇景。
女孩默然道:“花开只一瞬,美丽不常留。原来这许多天,林中发出的白光竟是这巨树要结花的征兆,却不是清香草结花!”女孩摇了摇头,但是没有了失落之情,正如楚九歌所想,女孩总能找到让自己快乐的事。
但是此时楚九歌心里却泛起了一丝落寞的感觉,很熟悉并不陌生之感,其实当他看到这树的时候就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呀!”女孩看着地面的落花,却突然惊叹一声,楚九歌也随之望向地面。
楚九歌也随之吃了一惊,就在二人惊叹巨树结花又落花的奇景之际,这地上的清香草竟不知何时有几株开出了小白花,跟树上落下的白花一模一样。
女孩拍手笑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楚九歌纳闷的问道:“你明白什么了?难道是这清香草怎么又突然开花了?”
女孩点头得意道:“当然,当然,你看这清香草的花须,原来这并不是结花用的,而是接花用的。”
楚九歌还是一阵疑问:“什么结花?接花?”
女孩解释道:“这树上落下的这无数的小白花,有几朵的花萼碰巧接触到了清香草的花须,花须便与这小白花连在了一起。难怪清香草虽不是人间极罕见之物,而这清香花却是近千年来不现一株,这是要有多大的机缘巧合才会让它开花!因为清香草伸出花须之时,不一定是花落之时,就算两者碰巧同时出现,那又有几朵花落花之时能够完整而不衰败,还得要落在其花须之上,别说千年就连万年也少见啊!”
楚九歌听后,也叹道:“那它可真是罕有之物!”
女孩笑道:“我们的运气真好!真是上天眷顾,还结出了这么多!”说着话女孩跪拜在地,双手合十似是在祈祷着什么。
然而楚九歌却似乎并没有因这清香花所动,只是疑惑的望着眼前的巨树,它们的母亲。
女孩站了起来,看到出神的楚九歌,问道:“你在想什么?放心这些清香花我们一人一半”随后拍手笑道“今天太高兴了,世间三大奇物,我竟一下拥有了两个,千年萤火,清香草”
楚九歌看到女孩高兴的样子,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女孩似乎只是将悲伤埋在了快乐之中,只听楚九歌道:“清香花,我一株也不要,我只要清香草给我最重要的人治病就足够了!”
女孩有点吃惊,道:“这可真的是旷世至宝啊!”
楚九歌却摇头笑道:“对我无用,还叫什么宝呢?”
女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两个人便一起拔起几株清香草与全部九株清香花,当然是各取所需。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却传来一声,“小姑娘,臭小子,两个小相好,见我大哥来了,还不赶快把那手中拿的宝贝交出来!”
二人转身回望,却见身后茂密的林中正蹿出两个壮汉,楚九歌定眼一瞧,这两人其中一个膀大腰圆,长着针扎似得大胡子;另一个眼瞪如珠,一身的横肉。楚九歌当下吃了一惊这不是那俩土匪瞪眼虎和大力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