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京城一片盛世繁华。
乔府后院的陶然阁,片片琼花洒落,琼花树下,是一方用玉石做轴的香妃榻,一个绝色绿衣少女,正躺在榻上浅眠。
突然,她豁的睁开双眼,满满的恨意和凌厉,都是不可磨灭的蚀骨痛楚!
乔七夕双拳紧握,站起身来。
远处,一个绿衣小婢小跑着奔了过来,边跑边喊:“小姐,老爷回来了,在书房等你。”
乔七夕一怔,眼中恨意微淡,这个声音……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这里……这里是……
她不是被那个狗皇帝一箭射中落海了吗?这里明明……明明就是乔府她的居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花草楼阁,都是被烧毁前的原貌,分毫不差。
爹爹!
那小婢已经跑到了跟前,俨然是陪她从小一起长大且贴身伺候的绿柳,看她的样子,大概十四五岁,而自己和她又是同岁,她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脖子,乔七夕眼中一亮。
没有,长命锁是爹爹送给她十五岁及笄的礼物,外人都说是乔家信物,可以调令天下乔家商寨,难道她……她真的回来了,回到父亲遇害之前!
绿柳小心的看了乔七夕一眼:“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老爷回来了,你怎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你这个死丫头,还不赶快去帮爹爹准备他最喜欢吃的糕点?!”乔七夕颤着手,脚步甚至有些虚浮,绿柳赶紧上前来扶住她,“我的好小姐,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早就准备好了,哎呀,小姐你走慢点——”
乔七夕走出了陶然阁,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叫喊声,走慢点?爹爹惨死五年,五年了,她都没有见过爹爹,她伤心欲绝又为父报仇,如今老天开眼,她重活一回,又怎么慢的下来!
走出陶然阁之后,她第一觉得家宅过大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她的脚下越来越快,走过青石小径,看着眼前的九曲回廊和人工湖,忽然足尖轻点,掠风而去,踏水无痕,如凌波仙子,顷刻间飘到了湖对岸的书房门前。
绿柳惊呼了一声:“小姐,你又使轻功!老爷不让你在自家院子里跳上跳下,你要及笄了,你这样要是传了出去,哪可怎么办?!”
乔七夕如今哪来的时间听她说教,她站在门前,心跳极速加快,颤抖着双手推开了门——
书房内,文房四宝都是天下名品,随便一件便是价值万金,一个身材颀长的伟岸男子,身着藏青色长衫,站在桌案前翻着账本,听到声响,转过身来。
“七夕?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乔七夕似乎没有听到,只是静静的看着,父亲虽已年过中年,但是依旧丰神俊秀,风度翩翩,正站在屋内看着她。
“爹爹,七夕好想你。”半晌,她忽然一笑,直接扑进了爹爹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泪水簌簌,是释怀,是感激,是惊喜,是勇气。
乔翼一愣,“我家七夕转了性子吗?不过是一天没见,怎么就懂得说这些体己话了?以往不是最爱逗弄别人使坏耍小性子,你忽然这样,让爹爹觉得你要对爹爹使坏了!”
乔七夕不依的缩在乔翼怀里,“人家就是想你了,怎么,女儿想爹爹也不可以吗?我还帮你准备了点心呢,都是最近请来的师傅做的,保管爹爹吃了之后高兴。”
“好好好,我的乖女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乔翼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她的小手坐在桌案前,乔七夕站在他面前,乔翼拉开桌案的暗匣,从里面取出一副打造十分精致的长命锁。
站在一侧的乔七夕小脸一怔,不由自主的握住了父亲的手。
“这幅锁,是我出生就带在身上的,七夕,你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女儿,爹爹将这幅锁送你,作为你的及笄礼物。”
乔七夕微微抬手,接了下来,唇角勾着甜甜笑意,“爹爹,你是找了波斯巧匠,用六十四颗南海琉璃珠穿着金丝银线的链子,来挂这幅锁吧。”
乔翼又是一愣,“我倒不知道我的七夕现在聪明了,也知道关心生意上的事情。”
乔七夕无声的吸了口气,慢慢靠进了父亲怀中,“虎父无犬女,爹爹是乾朝首富,女儿即便是平日里看爹爹处理,也总会知道一点,波斯巧匠进京一月,都关在琉璃坊没出门呢,爹爹也一月不曾好好回家,这日刚回来,就送了我这件礼物,再说,琉璃坊又是乔家的产业,难道我还猜不出?爹爹看不起我。”说着,小嘴嘟了起来。
上一世,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却到最后尸骨无存,五年来每每夜半惊醒,如今真实的靠在父亲怀中,感触良多,那份对父亲的亲昵和怀念再也挡不住。
乔翼慈爱的笑了起来,抚着乔七夕的鬓发,“七夕真的是长大了——”
“老爷!”随着一声低喊,一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站在书房门边,乔七夕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双眼温度骤降。
乔严,叛徒!若不是他借口布匹事件受了京兆尹的帮忙,请了爹爹去吃饭,爹爹不会死,他根本早就背叛了乔家!
“进来吧,那匹布料到了吗?”乔翼问。
管家乔严答道:“那匹布料已经到了,老奴亲自监督已经卸到了绸缎庄。”
“嗯,你专门过来一趟,是有别的事情要说吗?”乔翼一边翻看账本一边问。
乔严顿了顿,才开口道:“这……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
“既然不知当说不当说,那就不要开口!”乔七夕轻轻道,声音娇甜淡雅,却让抬头看她的乔严身子一震,小姐的眼神温雅却处处透着凌厉。
乔翼微微一皱眉,“七夕,严叔总是你的长辈,怎么可以这么跟长辈说话?”
乔七夕一笑,爬在桌上看着父亲手下的账本,“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严叔在我们府里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早就烂透了,况且我就是这么一个小魔女性格,严叔叔也知道,不会真生气的。”
乔翼无奈的摇了摇头,“老严,你说吧,什么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