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严面色一变,再怎么说他都是乔家总管,即便是出门在外应酬,不管是官家还是商家,总要给他三分薄面,没想到乔七夕如此让他下不来台,不过他终归是只老狐狸,忍了下去,恭敬道:“小姐说的是,老奴逾越了。”
“嗯。”乔七夕站起身来,看也没看乔严一眼,走到柜台前,拉起那个女子说要退货的布。
乔严走上前来,“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立刻上前禀告,“这位姑娘说买了我们店里的布,是发霉的,要我们退货……”
乔严蹙眉。
乔七夕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翻着布料,隔了一会儿,“去取十匹上好的丝绸给这位姑娘。”
小厮看看乔七夕,再看看乔严,没有动。
“小姐是不是说错了话?且不说她的布是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就算是,平白无故赔偿十匹丝绸?她买的不过是普通的布,一匹丝绸就可以买十匹这样的布,这样做生意,岂不是倒贴钱给人家?”乔严冷冷道。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乔七夕轻笑一声,只当没听见,“这是要怎样?你不动手,难道是要我亲自动手?!”
小厮又是一惊,“小的不敢,小的……”边说,边偷偷瞥了乔严一眼,乔眼看了那买布的女子一眼,眸中滑过阴翳,“你如何证明这布就是在乔家店里买的!”
乔七夕当然知道他敢这么问的原因,这布根本不是从原来渠道进的,和以前布庄的布是不一样的,用次货冲好货,一向都是乔严的看家本事,但是,她乔七夕重活一回,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买布的女子显然被乔严的眼神和这些突发状况吓到,乔七夕转身看向乔严,“你又何必吓唬小姑娘?”
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却称呼别人小姑娘,其实有些好笑,但是现在的情势,却万万让人笑不起来。
乔七夕接着道:“这姑娘既然是老主顾,想必会有些碎步之类的东西留在家里,乔家布庄的布向来独一无二,只要拿来一认就知道,她是不是老主顾。”此言一出,乔严面色惨白。
买布的女子颤巍巍的上前来,“乔小姐,我……我家里是有些以前用过的碎步……”
乔七夕笑了笑,“既然如此,绿柳,你就陪这位姑娘回家一趟,我们就在这等着。”
“是,小姐,我马上就回来。”绿柳说着,扶着那买布的女子出门去了。
“等等。”乔严强忍胸中怒气,走上前来,“不用去看了,不管怎么说,店里小厮对客人动手总是不对,就按照大小姐的办法做吧。”
乔七夕冷冷一笑,你不管说什么,都晚了!
“还是去看一看的好,免得冤枉了人!”
乔严简直不敢相信,他都已经开口妥协,如果把以前的碎步拿了出来,一比对,不是告诉乔七夕他乔严中饱私囊,以次充好?
“大小姐!”
乔七夕坐回圆凳,摇着扇子,“严掌柜,今日父亲已经答应,从现在开始,布庄由我来接管,严掌柜的辅助。”
乔严面色又是一变,“小姐今日来,是要给老奴下马威吗?”
“严掌柜的是我乔家二十几年的仆人,乔七夕又怎么敢给您下马威?严掌柜的虽然和京兆尹的刘大人关系交好,我想,刘大人对于乔家布庄是不是要换主事……”乔七夕笑睨着他,“管不着吧。”
乔严气的脸色铁青,她这话,分明就是说他只不过是个下人,无从置喙乔七夕的决定,“刘大人与老奴不过是私交,大小姐又何必一而再提出来?既然老爷要你来接手绸缎庄,那老奴这就去同老爷请辞,二十多年来,老奴也算为了乔家鞠躬尽瘁,不想连走都走的不干不净。”
乔七夕双眸一眯,这不是明摆着说她还没及笄就来夺权,他为乔家做牛做马,乔家对不起他?口气立刻凌厉万分。
“你与谁私交是你的事情,乔家向来不和朝廷官员牵扯,你的属下却拿你和刘大人的交情威胁客人,你在乔家二十多年,难道就养出这样的属下?!如此看来,你也没有多干净!”
小厮脸一白,乔严脸色已经青的不能再青,却依旧强自冷静,“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别人要说什么都是人家的自由,老奴控制不住,既然小姐到了,那我便回乔家去收拾东西,小姐看我不顺眼,我也不会站在小姐面前碍眼。”说完转身就走。
乔七夕不去拦他,悠悠道:“二十年前你没有脸面见家人,难道二十年后,你已经有脸面可以去见家人了?!”
乔严前行的步子完全僵住,脸色阵青阵白,他没想到乔翼居然将那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女儿,如今虽然不是当众点了出来,这种不明不白,却更引人遐思,也更让他丢尽了脸面!
绿柳扶着买布的女子,已经取了碎步走到门前,一辆高约六尺(大概一米八)装载着米粮的板车也正好从门前经过,只是那拉车小厮忽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跌了过去,整个粮车没了人的把持,又没有捆缚,粮袋立刻砸了下来。
乔七夕一凛,“常德!”
“是,主子!”
绿柳和那姑娘不会武,以乔七夕的绝世轻功,在这眨眼间救下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但那小厮也会被砸到,前后思绪不过一瞬,反射性的也拉了那小厮一把,照着粮袋跌下来的位置她已经有所估量,这一拉之下,即便那小厮还是会有些轻伤,但是性命无碍。
众人显然都被这一幕吓到,更是没想到乔家小姐会飞身救人,心中被乔七夕震动的同时,也都为她担心起来,毕竟,现在的世道,会为了一介小民据理力争和以身犯险的人几乎没有,他们却不知道,乔七夕据理力争不过是要铲除家贼,因为曾经亲眼看着那些乔家仆奴死在眼前,因此对生命的概念,比以往定的更加真切,她重活一回,固然恨意通天,可是绝不会对无辜小民发难。
千钧一发之际,乔七夕也拉着那名小厮退到了安全地带,众人惊呼一声!
“真厉害!”
“小姐,你没事吧!”绿柳和常德冲到了乔七夕面前,那小厮已经被吓坏了,一脸青白的看着乔七夕,乔七夕深吸一口气,转脸望去——那粮袋没有掉下来,竟然是被一个魁伟壮汉单臂支持着。
他外形与常德相似,却较常德更为英挺卓绝,也多了一份冷酷和漠然,一双眸子明目张胆的看着乔七夕,不易察觉的震惊和惊喜在那片冷漠中有些突兀。
乔七夕也看着他,脑中思索过去记忆,没有丝毫踪迹可循,她站起身来,“多谢这位壮士。”
男人怔了一下,半刻,“好说,在下武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