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巍峨庄严的皇宫最偏远一隅,到处可见断壁残垣,杂草芜生,狂风卷起枯枝残叶四处横飞,滂沱大雨狠命地击打着破败的瓦砾,从屋檐上流下来汇成一条条小溪,令人不禁心生凄凉萧瑟之感。
已运功缓解汐语体内寒毒侵蚀的烟翠,又小心且简单地给她处理了眼部伤口,然后再给红尘血肉模糊的臀部敷药,珠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而汐语闭着双眼静静地平躺在简陋的木床上,青丝微乱,双眉微蹙,眼角依稀可见血色痕迹,玲珑娇躯藏在湿透的绫罗绸缎下,水流顺着床板四散开来,在地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她脑中浮现,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悲凉气息。
因父母制毒贩毒被枪决,家中财产全部被查封,六岁的她从富家小姐一下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受尽世人的冷眼和欺辱。
幸得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收留了她,并教她以宽容的心看待世事变迁。
初三那年,老奶奶病重辞世。
而老奶奶的敦敦教诲和生活的艰辛磨难,造就外柔内刚的她,凭着刻苦坚韧的毅力半工半读完成了大学学业,还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
谁知上班第一天,为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女孩,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运渣车撞飞……
再次睁眼,她是因睿王三人捉弄而掉进锦鲤池溺水身亡的东晋皇朝先皇义女,与她同名同姓,年仅三岁的汐语公主,不仅有一副人见人怕的罗刹鬼颜,还要承受每到月初就会发作,生不如死的寒毒折磨。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便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先皇无私的宠爱令她倍感温暖。
可也正因为这份宠爱,她成为众矢之的,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的嫉恨,尤其是睿王,贤王和豪王三人的恶意捉弄几度让她命悬一线。
所幸先皇庇佑,她才屡次化险为夷。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人外,众人皆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而这几个人中尤以他,当今皇帝李熙尧处处温柔呵护她,更在不动声色间一次次化解了她身边的阴谋诡计。
许是前世太孤苦,他的宠溺和脉脉柔情渐渐温暖了她孤寂的心,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三个月前,她满十八岁的那一天,先皇亲自主婚,为她和他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普天同庆。
本以为未来的日子将充满了幸福和快乐,而他们也会相亲相爱直到白头。
谁料世事无常,十天后,先皇突然暴病驾崩,前世父母和老奶奶离开她时的那种彷徨无助再度袭上心头,不禁悲不自胜。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秦汐语,但十五年来,先皇对她比亲生子女还宠爱万分,就像一座巍峨大山一样为她遮风避雨,让她活得随心惬意,而她也分外珍惜这份难得的父女情。
先皇去了,她的精神支柱倒了,若不是他一直陪在身边,她真不知自己还能否坚强面对又一次失去亲人的痛?
屋漏偏逢连夜雨。
先皇葬入皇陵的第二天,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她却惊闻,遵从先皇遗诏已登基为帝的他,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同时册封了太师之孙女林雨柔为皇贵妃,户部尚书之女张秀妍为端妃,镇国侯之女潘如霞为如妃,背弃了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不久,又传出皇贵妃有了他第一个皇嗣的消息。
她怨过痛过,却因为爱,因为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最终选择了隐忍。
可是今天,他居然仅凭两个宫婢的指控和那所谓的证据,就定了她一个毒害太后,谋杀皇嗣之罪,那般无情地对她,还直言道出他的内心,更重责忠心耿耿的红尘,生生粉碎了她对爱情,对未来的憧憬,痛,撕心裂肺。
突然怀疑,她莫名穿越千年来到这异世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在付出痴恋后,经受挚爱之人的无情背叛和这般残忍伤害吗?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然穿过雨幕疾驰而来,打断了汐语的哀思,也惊得烟翠掉了药瓶,红尘急忙整理好衣衫从凳子上下来,站在一旁。
但见他容貌俊美绝伦,浓眉下一双黑眸如冰冷明澈的子夜寒星,鼻若悬胆,唇色如樱,几缕湿发落在他的眉间,略显凌乱,湿透的如雪白衣紧贴着欣长挺拔的身躯,却依然无损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他,便是当今睿王李熙睿。
看到床上的人儿,长发散在一旁,罗刹容颜黑如墨,白胜雪,侵染了鲜血和雨水的衣裙俨然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整个人好像没有生命的瓷娃娃,风一吹就会消逝无踪,熙睿心如刀绞,轻颤的声音好似直接从心中喊出来一样,压抑着愤怒和伤心。
“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烟翠挑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烟翠,设法去请王太医,娘娘的寒疾不容再拖!再想办法拿套衣衫来,这风凉雨寒的,娘娘的身子受不住。”轻声喝住心直口快的烟翠,见她愤愤地跺了跺脚,而后转身离去,红尘隐忍着臀部的伤痛,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睿王,睿王金安!”
轻轻坐在床边,熙睿伸手,却又不敢触,只因床上的人儿羸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到底怎么回事?”
彼时,他与五弟六弟在城中的茶楼商谈事情,突闻暗人密报,长乐宫惊变,以为是她寒疾提前发作,不顾雷电交加的危险飞奔赶回皇宫,却听说她已被打入了冷宫,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如今见她这模样,一种心疼到死的怜惜狠狠揪着他的心,呼吸几欲窒息!
他万般呵护的珍宝今晨离开时都还好好的,怎么会?
看到熙睿凝视着娘娘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心疼,红尘无声轻叹,将一个时辰前长乐宫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罢事情的缘由,熙睿荡起波纹的一双星眸霎时凝成寒霜,浑身骤然迸发出冰冷噬骨的寒意,犹如地狱修罗一般,右手猛地拍向床边的木椅,眨眼间,木椅四分五裂,屋中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可恶,他竟敢如此伤她!”
“他已得偿所愿,伤她,只是早晚而已!”一道略带阴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