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初夏时节的天气,就象小孩子的脸,时阴时晴,变幻无常。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儿的功夫却是丝雨飞斜,缠缠绵绵,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雾中。
凌雪菲站在窗边,手扶窗棱,看着此情此景,不由想起一句古诗:“碧瓦烟昏沉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
飞斜的雨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凌雪菲的手指尖,微有凉意,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陡然从心底升起,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晦涩的很。
凌雪菲缓慢地收回目光,来到楼少枫送她的那架古筝前,抬手掀开上面的红绸,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几声叮咚,似是山溪清泉流淌,这架古筝的音色极好,即使在21世纪也绝对是少有的名琴,不知楼少枫一而再地将它送给自己,却是为何?
一股莫名的忧思涌上心头,凌雪菲坐在筝前的椅子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双手落在琴弦上,轻闭双眼,十指微动,红唇轻启,一首《但愿人长久》飘荡在绵绵细雨中,曲子幽深婉转似天籁之声,歌喉有如黄莺般空灵甜美,如空谷幽兰如梦似幻……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
凌雪菲被一股浓浓的愁绪包裹着,双眉紧蹙,琴声悠扬,不知弹了多久,内心的愁绪终于缓缓释去,她睁开眼睛,刹时光华璀璨,衬的整张小脸额外明丽动人。
凌雪菲挺了挺已经僵直的背,站起身,来到窗户旁边向窗外望去,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下来,丝丝光亮宛若照耀在人的心上,似在播洒希望的种子。凌雪菲站在窗口沐浴在这缕缕金光中,似是琼楼仙子般欲腾空而去,无一丝人间烟火味道。
她深深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目光一一落在闪闪水珠的叶子和花朵上,陶醉在这片美好中。
咦,那是谁?凌雪菲的视线陡然落在院墙外的二道身影上,定睛望去,好在相隔不是很远,她又在楼上,看的比较清楚。
身穿月白缎绵衫的是她的哥哥凌云庭,清冷俊美。另一位站在他旁边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比凌云庭还要高。肤色不似凌云庭那般白晳,而是呈小麦色,眉如刀削微微向上扬起,鼻梁高挺,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一双黝黑的眼眸精光闪烁,象猎食的豹子般令人胆颤,墨发黑袍,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冰冷、阴鸷,生生破坏掉了他那俊美的风姿。
在凌雪菲打量黑衣男子的同时,一双猎豹似的阴沉眸光也正紧紧锁着凌雪菲那仅露出半身的身影。眼中的女子世间绝色,只见她墨发如云,肤色赛雪,两道美丽的黛眉下是一双波光潋艳的双眸,眸光流转间流露出无比的淡定和睿智,嫣红的樱唇莹润诱人,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一身月牙白的广袖罗衫衬的她如月中之仙,此刻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无比圣洁高贵,令人不敢亵渎。
凌雪菲对上黑衣男子那懾人的目光,不仅心下一沉,背脊泛出凉意,竟生出一种被人窥透了心事的不好感觉。此人气度非凡,一身骇人的威严绝对是久居高位者才有的,不知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和哥哥一起出现在尚书府?
凌雪菲眨了眨眼,按下心头的诧异,出于礼貌的冲着黑衣男子颔了颌首,之后转过身子离开了窗口。
黑衣男子在看到凌雪菲眨眼时那俏皮妩媚的灵动模样,不仅心头一窒,坚硬似铁的心好象在那一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
望着空空的窗口,黑衣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抺失落。
“云庭,是何人在此院中居住?”黑衣男子薄唇微吐低沉暗哑的问道,双眼仍旧看向揽月阁的方向。
凌云庭听到黑衣男子的问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舍妹凌雪菲在此居住。”
“可是你一母同胞的那位妹妹么?”早听说凌云庭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妹妹,生的极为美貌,是尚书府的掌上明珠,是凌尚书和凌将军的心尖尖。不知道是过于保护她还是什么原因,这位大小姐这些年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刚才那位小姐可是令妹?”黑衣男子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似有不打破砂锅不罢休之势。
“咳,正是。”凌云庭面色沉了沉,他极度不喜欢自己的宝贝妹子被其它男子问起。
“令妹如此惊才绝艳……”黑衣男子话语间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话有些不妥,紧接着又说道:“如此……特别……此曲只应天上有……”
听到黑衣男子赞美的话,凌云庭无一丝高兴,心上闷闷的,虽然他相信身边这位爷的人品,但他可是没错过这位爷刚才看小妹时的灼灼目光,虽是被他竭力隐藏了去,但同为男人,凌云庭仍是能感觉到,这位爷对小妹的兴趣。凌云庭只有这一个妹妹,性子又单纯,他和爹爹只希望菲儿能嫁个普通男人,只要能给菲儿幸福就好,平淡安然一世。
这位爷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虽说自己也是出生入死过多次的人,但在看到这样的狠决手段时仍不免胆寒,更何况他还是个连皇上都认为的“不祥之人”,凌云庭绝不允许菲儿出什么意外,王爷、兄弟也不行。凌云庭想到此不由地懊恼不已,明明是可以约到府外,怎的犯了糊涂请进了府,还好巧不巧地让他撞见了菲儿。
“王爷,这边请。”凌云庭生怕黑衣男子再继续追问下去,赶紧说道。
“好。”黑衣男子也就是枭王似看出了凌云庭的内心想法,嘴角向上微挑。在转身的时候,眸光仍是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那窗口,窗口空空荡荡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隐藏在袍袖里的大手紧紧攥了攥,最后终是无力地松开了,似是放下了什么一般,大踏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