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整片的乌云压得低低的,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潮湿的味道,叫人闷的透不过气来,不过是傍晚时分,外面竟好似黑了一般。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照亮了半个天,也将屋子照的一片惨白,闪电转瞬即逝,屋子里头又变得黑漆漆的。
杨月茹浑身一颤,身子继续往床脚里缩了缩,她最怕打雷了。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都害怕打雷,也许她们惧怕的并不是雷声,而是雷声惊醒了她们那颗无依无靠的脆弱的心,她们害怕的是面对脆弱的自己。
杨月茹双手攥紧被角,娇嫩鲜红的嘴唇已经被咬得发了白。她最怕的便是风雨交加之夜独自一人,心中总觉得那道闪电似乎要将她的魂勾了去,那声雷响似乎要将她的人劈了开来。
多数人都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杨月茹更加害怕。生活本就不易,越是活的小心翼翼的人,便越是不能被旁人知道了自己的弱点。
但凡遇到大雨天,杨月茹的屋子总是不点灯,不守夜的。这是杨府大小姐的规矩。
当柳青青抱着枕头站在杨月茹的屋子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间黑漆漆处处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屋子。
“难不成已经睡下了?”柳青青有些小失望。转身刚刚要走,一道闪电瞬间将天劈出了一道裂痕。接着,屋中传来了一声惊叫,声音极轻,很快便被压下来了。
“星云,怎么不给你家主子掌灯?”柳青青瞥见一个小丫头正提着照明灯笼急急往偏房次间跑去,忙开口叫住低声询问了起来。
“回柳家小姐的话,这是我家小姐的规矩,但凡这种天气,屋子里不许掌灯,也不许奴婢们在身边伺候着!”星云是杨月茹身边的大丫头,抬头看见是柳青青在问话,赶紧规规矩矩的施了礼,恭敬的答道。
柳青青点点头,心中有些小郁闷,踟躇着不知该不该进去。眼睛不经意一瞥,看见了星云手里提着的照明灯笼。瞬间有了主意。
“姐姐,将你这灯笼借我一用可好?”柳青青脸上洋溢起了人甜甜的笑容。
“小姐折煞奴婢了!”星云将照明灯笼递给了柳青青,行了个退礼,便赶规矩的退了下去。
柳青青狡黠一笑,待星云走远了,才执着灯笼转身轻叩杨月茹的房门。
“表姑,我知道你还没睡,看你屋中黑灯瞎火,特意送一盏灯来与你!”柳青青的声音脆生生的传了进去。
杨月茹一向为人机警,早在柳青青与星云说话的空档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素来知道柳青青爱随意进她的屋子,生怕被柳青青撞见着这副模样,赶紧整理了衣服头发,起身坐在床边。心中思忖着打发走柳青青的法子。
杨月茹心中惊恐交加,还不待她想出法子来,房门已经被轻轻推了开来。一道闪电迅速划过天际,杨月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柳青青推开房门刚绕过屏风,便看到一个白衣长黑发女子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床边,忽然一道闪电照在她的脸上,瞬间面目可憎,恐怖不能形容,接着一道惨叫响起,饶是柳青青是个胆大的,此时也惊着了,丢掉手里的照明灯笼和枕头,闭上眼睛,蹲在地上,便跟着一起尖叫惊呼起来。
小姐的闺房里传来尖叫声,瞬间激起了全园子人的高度重视,不过片刻功夫,大丫鬟婆子们便冲了进来,剩下的二三等丫头堵在门口,便是一只苍蝇怕是也很难飞出去!
屋子里瞬间乱作了一团。所幸杨月茹园子里的人手脚利索,眨眼功夫,屋子里便燃起了三只蜡烛。
屋子里瞬间一亮,下人们却是傻了眼,自家的小姐坐在床上面色惨白,柳家小姐蹲在地上以手护头,显然也吓得不轻!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一人敢开口,主子的事,哪里容得底下人打听?
屋子一亮,柳青青率先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满屋子的人,便知又生出事端!再瞅瞅杨月茹的小脸,似乎比刚才闪电的映衬下更加苍白了些!
“表姑!我害怕打雷!”柳青青拾起脚边的枕头便飞快的跑到了杨月茹身边。
众人看着柳青青这副模样,心中大约猜出了七八分,再看看自家小姐那端正挺直的坐姿,心中不免唏嘘,大户人家的小姐,涵养确实是更好些!
柳青青背对着众人,身子正对着杨月茹,她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表情的点滴变化。一时间,心中有些难过,这个人和前一世的自己何其相似?总是这般拘着自己,束着自己。将自己远远地和众人隔开一段距离!
“下去罢,这里没什么事?我也乏了!”杨月茹有气无力的说道。每每遇到柳青青,总是让她好好的形象无端被破功!
下人们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退了下去,柳青青却抱起枕头,哧溜一下,钻进了杨月茹的被子里。
下人们很是贴心的将三根蜡烛灭了去,星云也将地上的照明灯笼拿了出去。屋中瞬间恢复了一片漆黑。
“表姑,我怕打雷。”在黑暗中,说谎总是容易些。
“其实,你是不怕的,对不对?”在黑暗中,掩饰也总是少一些。
“对!”在黑暗中,说真话也总是更加简单些。
“换我问你了?”柳青青笑道。
“什么?”杨月茹不解其意。
“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打发打发睡前的无聊时间!”柳青青伸了个懒腰。
“难不成你还真当我打算留下你过也不成?”杨月茹轻叱一声。
“是的!这回你欠我两个问题了!”柳青青又笑了,这回笑得有些贼贼的。
这样的夜本该是杨月茹最害怕最难熬的夜!可今夜却被柳青青打扰到了,同时,也意外的收获了一个不再恐惧的雨夜!甚至有些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