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宴席气氛也随之进入高潮。
这时,兄弟盟拳师张宏,离席而起,昂首阔步,来到主席旁,先向韩盖天抱拳施礼,然后高声道:
“听闻‘龙王’一杆铁枪舞得出神入化,名震大江南北,至今仍是贵帮镇帮枪法,张某不才,今日却要请韩帮主指教一二。”张宏语气轻狂以极,丝毫不留情面,与其说是讨教,不如说是佻薄。也难怪张宏这般神态,“兄弟盟”在扬州也算手屈一指的大帮派,帮众数千人,张宏在帮中可说是除帮主外的最高人物,平常人等见了他,无不点头哈腰,畏怯之极,但今日韩盖天却拉了他的脸子,岂能不怒?再加上张宏天生的硬脾气,宁折不弯,他能忍到此刻演武大会正式开始,已属难得,如何能再给韩盖天好脸色看?但,傲寻却知,十年后,寇仲、徐子陵的时代到来之时,兄弟盟已是烟消云散,不得不说这张宏的火爆脾气占有其中一份功劳。
兄弟盟主要经营海盐、运输等行业,财力也算雄厚,而“海沙帮”顾名思义,也是经营“海沙”(食盐),帮中更有商般数十艘,常年在外跑动,无形中也影响了兄弟盟的运输生意,两家本来就是冤家对头,明争暗斗了近十年光景,虽说今日是喜庆之日,但彼此心中的仇恨岂能说放下就放下?故,看到首先挑衅的张宏,韩盖天也是心中来气,嘿笑一声,扬身而起。正要步入场内,旁边却蹿出一人,先他一步到达,正是自己的手下,“胖刺客”尤贵。
只听尤贵高声喝道:
“帮主请稍待,让属下先称称他的斤两,瞧瞧他有何资格如此大话?”看到敌对势力的张宏对自己帮主不敬,尤贵怒火中烧,说话口气尽其嘲讽,张宏闻言,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难看以极,显然动了真怒。
“好,好,好!如此,接招。”
张宏也不废话,话音刚落,腰下铁拳已闪电般击出,拳未达,拳风先至,大有千军避易之雄态。尤贵看到来拳含怒出击,势沉力猛,大有一往无回的气势,心下大感骇然,忙不迭的向旁边一闪。但脚步才刚迈出,就看到张宏的眼角闪过一丝狡讥,暗叫糟糕,却为之以晚,迎来的是张宏狂风暴雨般的拳影。韩盖天看此情形,不禁暗骂尤贵蠢材,堂堂兄弟盟拳师张宏,若紧紧因为你尤贵一句话,就被激怒而失了方寸,那兄弟盟以后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亏你尤贵还与他较量了那么多年,却被这点小手段耍得团团转。
尤贵也算是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人物,却被张宏一个照面就迫于下风,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张宏如此明显的小把戏,恐怕也只有面对尤贵这样的“人才”,方能得逞。
尤贵先机已失,张宏得势不侥人,一双铁拳狂轰,密集的拳影幻化千重,从四面八方罩向尤贵。拳风霍霍,压的尤贵喘不过气,唯有聚全身功力集于双掌,竭力封架。“砰,砰,砰。”拳掌相交,发生炸雷般的声响,尤贵顿觉一股刚猛无匹的气劲,沿自己双臂狂涛般袭来,轰击的体内真气几乎涣散,脸色也一阵酡红,彷似喝醉酒一般,显然受了严重内伤。张宏手下不留情,趁着尤贵受伤而招式放缓的时机,飞起一脚,尤贵避之不及,正中当胸,终告吐血受伤。看到张宏如搏命般,再次攻来,尤贵不敢久缠,奋力向后一跃,跳出圈外,叫嚷道:
“拳师计谋果然高明,尤某人天智愚钝,不识奸人诡计,唯有他日再行领教。”
而张宏却在台上从容一笑,毫不理会,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哪有半分火气?这般看来,兄弟盟能有今日的光景,未尝没有他兴旺的道理。
韩盖天脸色难看以极,他早知尤贵比起张宏,尚差一筹,只是想不到他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惨到自己也是老脸无光,内心不禁对张宏动了杀机。但韩盖天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定力非凡,表面从容镇定,哈哈一笑,操起一杆八尺长的铁枪,步入场内。径朝张宏看去,冷芒闪闪,不屑道:
“拳师果然不凡,但刚打完一场,还请歇息片刻,韩某先与贵帮杨帮主讨教两手,再请拳师赐教。”
韩盖天手段果然阴毒,他若此刻与张宏再斗,明显占了大便宜,张宏大可不理,韩盖天还会引得别人闲话,但他如此说,就让张宏欲罢不能,而他的话语中还间接指出他与自己帮主杨大对战的必胜之意。张宏闻言不禁七窍冒烟,大刺刺道:
“不必了,张宏方才并未费什么手脚,还有些余力与韩帮主较量,请吧!”张宏故意把“未费手脚”、“余力”几字加重说出,话语针锋相对,不留半分情面,更示意出尤贵的不堪,与韩盖天的阴邪。
韩盖天冷哼一声,大喊一声“留神”,长枪已如毒蛇吐信般朝张宏胸口刺去,虽只是一枪刺出,却让张宏生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怪异念头,这才晓得韩盖天高明,竟能将精力注入枪内,紧锁自己心神。
“慢着!”一声大喝,声如洪钟,众人措不及防,震耳嗡嗡作响。一声喝下,竟能使得韩盖天后继无力,铁枪也无奈回收身前。众人大吃一惊,显见发声之人功力绝非等闲,保守估计,也是能与宇文伤相较的超级先天高手,想不到扬州城还隐藏着如此高人,却始终未让人察觉。众人闻声侧脸一瞧,竟是一向行事低调的兄弟盟主杨大,不禁惊讶莫名。这老头一向默默无闻,帮中内务也大多由张宏打理,以至于好些人对兄弟盟的了解,“只知拳师,不闻帮主”,杨大自八年前创帮至今也未有人见他出过手,孰不知,功力深厚至此。
杨大不睬众人惊奇目光,自在徐徐地飘入场内,下一刻已立地于张宏身旁,与韩盖天对视,围观之人均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杨大本来就站在那里,不曾移动过似的。
“韩帮主既有如此雅性,杨某敢不奉陪?宏儿,你退后。”杨大细声慢语道,那淡漠的神情显然并不把韩盖天放在眼里。张宏不吭不响,依言返回席上,可见杨大这帮主在他心中的份量。
此刻,杨大气势陡增,尤如万吨巨石般朝韩盖天当头压去。韩盖天顿觉自己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偏舟,随时有倾覆的可能,而杨大在他眼中却忽然变得似无实有,飘渺不定,想要出手进攻,返转劣势,却又无从下手,这才晓得双方差距太大,心下惊得亡魂皆冒。但他心中又明白,此情形若再持续半刻,自己不用出手就已输了,而且今日的挫折造成的心理冲击,还会直接影响他今后的武学修为,甚至终身也难再有寸进。
终于,韩盖天承受不了压力,硬起头皮,率先出手,枪尖轻颤,瞬间抖出四朵枪花,化为百道枪影,分上、中、下三路向杨大攻去。众人瞧见,心中发笑,此式与其说是进攻,倒不如说是防守,韩盖天胆气已丧,这场比拼再无丝毫悬念可言。当事人杨大自然也看出其中名堂,冷哼一声,单手探出,于万千枪影中准确找到真身,手法奥妙难喻,巧力一拨,韩盖天铁拳立即偏向一旁,重心顿失。杨大抓住这一刹那的时机,欺身向前,右手搓指成刀,无声无息,劈向韩盖天脉门,韩盖天骇极亡魂,以极不雅观的姿态狼狈躲过。
杨大紧逼不放,内力泉涌而出,双掌齐拍,势如排山倒海,惊涛拍岸,韩盖天还未稳住身子,就感一股强猛至极的先天罡气,挟雷霆万钧之势,已然临身,无奈只有洞察气机,电闪侧跃,杨大内力悠长如无止无尽,韩盖天唯有一闪再闪,不过心中明白久守必失的道理,只有抢攻方可扭转劣势。但此时二人已是近身相接,韩盖天顿觉自己赖以成名的铁枪,此时却成了累赘。唯有勉强寄起长枪横扫,初次拿枪当棍来使用,别扭非常。杨大轻蔑一笑,不闪不避,以肉掌与铁枪以硬碰硬,“咣――”两人首次正面对抗,高下立判。杨大纹丝不动,韩盖天却一连退了三大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却已虎口发麻,手中铁枪也差点落地,明眼人一看便知韩盖天已是强弓之末。
韩盖天能有如此韧性已大出杨大初料,心中稍提重视,不再有所保留,两手一圈一抖,化为千繁,同时脚踏奇步,自一个玄妙的角度向韩盖天圈去,劲风横溢,激荡成涡流,一掌方圆尽为掌风笼罩,韩盖天哪曾见过如此声势,心神俱颤,唯有平惊凝气,竭力招架……
正值此刻,宇文伤和宇文化及两父子,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回数:杨大能有这般莫测修为,还能藏拙于九地之下,在自家地盘上,经营帮会近十年之久而无人发觉,若不是他此时主动出手,更不知瞒到何时,想想两人都觉心下打突,这样的危险人物,实在留之不得?再说兄弟盟与海沙帮是死对头,如今见识了杨大的高明,海沙帮岂不危机四伏,那可是自己家族扶持数十年的外围势力,父子俩焉能就此放手?
就在这思索的片刻,韩盖天更是不堪,眼看就有性命之忧,宇文化及不再迟疑,虎吼一声:
“杨老爷子,手下留情!”音未落,宇文化及已玄妙之极得站立于杨大的进攻路线上,杨大亦随之止步,仅从这一个照面就可看出宇文化及功力之高,身法之奇,眼光之狠,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韩盖天初从惊险中脱离出来,浑身气力已是油尽灯枯,真气也因耗尽而提不起半分,体内空虚得直欲吐血,气喘力促,额角汗如滚珠,握了大半辈子的铁枪在韩盖天看来,已是重愈千斤,再也拿捏不稳,“咣铛”坠地。“胖刺客”尤贵与“闯将”凌志高连忙上前扶住帮主,风光数十年的海沙帮主,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此难堪,落魄般走下场地,向阀主宇文伤告别一声,便在两人的陪同下,向正门走去,闯荡江湖数十年的“龙王”韩盖天,此时步伐飘虚,神态懊恼,垂头丧气的模样,哪还有半分“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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