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原始森林。
林中古树参天,郁郁葱葱,枝叶苍黑如盖,遮天蔽日,四处弥漫树脂的芳香,野花遍地,争香斗艳,珍禽异兽时有出没,阳光经层层枝叶阻挡,射入林中的更寥如晨星,光线幽暗如夜,再加上地上布满着凌乱的野兽足迹,显得阴森诡异,使人望而怯步。
傲寻置身林间,如轻烟般飘移,鬼魅般穿梭,脚下踩着深厚柔软的苔鲜落叶,鼻嗅潮湿空气,耳闻松涛鸟语,身拂野林山风,眼观林木葱郁,好似来到另一个世界,顿时有回归自然、与世隔绝之感,山峰朝阳处油松、栎树、云杉茂盛,阴处铁杉、戚树、桦木、冷杉成林,高山灌木和繁密草甸更塞满所有林间空隙。在这常年无人踏足之地,有的地方因茂盛如毛毯的植被,竟使得傲寻无处立足……
"咭、咭……"几声乳鹰轻鸣打破沉闷的寂静,密林深处有座盘踞生息久矣,用鸟的羽毛和细树枝编就的鹰巢,高高筑在一棵参天古树上。里面是只羽翼未丰的金羽雏鹰,显然刚出生不久,虽年龄幼小,但那双锐利鹰眸却显露出不同寻常的"高贵血统"。小家伙应该是肚子饿了,又等不到捕食外出的母亲而发发牢骚,不想这几声乳啼竟引来大祸。
一条长愈五丈,通体斑斓的大青蟒,目射幽蓝,划着诡异的蛇路,悄无声息游来。它起先在树下狡黠地昂头窥视,好像对那座金羽鹰巢有着深深得畏怯,但还是禁不住美味的诱惑,不舍离去,一会功夫,巨蟒确定了没有危险信息,凶目暴闪奇芒,恶口不停张合,一条游丝般的红芯子煞是阴冷恐怖,发出咝咝的声音,流露出无法抑制的贪婪之意。青蟒围着树干盘绕而上,庞大的身躯压的大树"喀喀"剧抖,蛇头静悄悄地向那雏鹰靠近,并用肉嘟嘟的身躯将鹰巢包住,硕壮油亮的身躯实在使人心里发毛。蛇头扬起,自上而下地逗弄雏鹰,巢内的雏鹰嘶哑懦弱地躲闪,无助哀鸣。青蟒终于忍不住了,张开了血腥浓臭的大嘴……
正值此际。
"嗖―――"一道流光划过十余丈距离,在半空中呼啸着尖锐的破风声,瞬间击中巨蟒,暗器贯脑而出,冲力虽减弱三分,却又射透一棵远处的大树,才告坠地,竟是一颗飞石。
巨蟒受重创跌下,却还未毙命,在树下痛嘶乱吼,蛇躯翻腾狂舞,吼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附近野兽猛禽闻到这嘶声,彷佛末日降临,惊叫着四散逃亡,逃跑的兽群中骇然竟有老虎、雄狮、黑熊、猎豹等一批啸傲山林、实力强横的恐怖凶物。方圆八丈事物受蟒尾胡袭疯拍,顿时树折石飞,惊天动地,石粉碎沫与残枝落叶交错纷飞,一片乌烟瘴气,不可视物,像忽然遭受了毁灭性灾难。金鹰栖息的那棵巨木亦不能幸免于难,被蛇身卷住,拦腰倒折。鹰巢随巨木笔直下坠,眼看雏鹰即将遭殃……
蓦然―――
一道娇小的人影闪电般蹿出,精准而轻柔的接住下落的鹰巢,右脚妙踩四散的飞石,又是一个起落,即飘向远处,落足另一棵大树,正是恰巧路过的傲寻。
他先将金羽雏鹰重新安顿好,又随手操了条尖锐而有韧性的枝条,晃身下树。这条巨蟒经过一阵折腾,不但没死,反而沉静下来,整个身躯盘踞成盾,昂首作势,红信盈尺,腥滴涎涎,这怪蟒头生肉冠,眼如寒星,一个三角大头足有蒲团大小,拳头大小的伤口皮开肉绽,还不停向外咕噜暗红色的血液,说不出的可怖,蛇身及得上一个成人的腰肢粗壮,使人望而胆栗。只见它随着傲寻步迈的移动,不停的摇摆脑袋,竟令傲寻生出全无破绽,无可下手的怪觉,心中大惊。
其实傲寻在此物刚欲上树之时就在附近了,起初还以为是一条普通的大蟒蛇,并未放在眼里,刚要随手了结它,却发现这怪物虽处于兴奋状态,但或行或动间,一直紧守着七寸要害,防的滴水不露,令傲寻攻无可攻,而且此物的外貌超出了傲寻的认识范围,应该是后世灭种的绝世凶灵,这才察觉此物的不凡,遂不动声色,苦候到青蟒即将行凶,放下谨慎的一刻,才全力矢出一记飞石,本以为这雷霆一击足以将它致于死地,想不到这怪蟒竟只伤未死,且凶焰更盛,显然动了真火。
傲寻不敢大意,又在暗中拾起一颗石块,灌注玄日真气,找准角度,试探性的打去,飞石如离弦之箭,划过一条淡灰色的灿烂光线,还是向青蟒巨头袭去。飞石角度刁钻,青蟒此刻即使将蛇头伏地也无法逃避中招,而且还会出现蛇头故意迎上去受死的怪异画面,退一步说,就算蟒蛇躲得过头部重击,庞大的身躯亦不能幸免,只要稍微受创而露出破绽,傲寻便可趁虚而入,将其搏杀。
但令傲寻大惊失色的一幕出现了,青蟒竟然没有伏地躲避,反而由蛇头引领身体,高高立起,只有蛇尾略沾地面,宛如腾空,在半空中猝然一个扭曲,躲过傲寻精心盘算的一击妙着,全身丝毫无损。傲寻几曾想到爬虫类的物种还能像人类般直立?不由惊骇莫名。不及他多想,青蟒已自上而下如天降袭来,蛇口大张,身未达,一股恶臭先至。傲寻只是吸入少许,已觉两眼发黑,头晕脑胀,晓得青蟒乃巨毒之物,更是棘手。
只一个照面,傲寻便被迫入下风,心湖不免升出几缕寒意。眼下哪胆托大?连忙闭气收息,运起元月真气,神速搜穴清脉,排出余毒,手下不停,同时执起树枝,首次在对敌中运起最为玄妙的混沌真气,树枝如利剑般刺向蛇头伤口处,青蟒不知是出于对自己伤口的保护,还是对那枝条上萦绕的神秘真气畏忌,竟没有与傲寻硬碰,长得吓人的蛇身转出一个诡异的弧线,贴地绕敌游走。
傲寻提气翻身,升至半空,呈倒立姿式冒至青蟒身后,依然刺向蛇头伤口处,青蟒看清来势,又耍出一记高明手段,不顾自己伤口,凶嘴大张向傲寻横腰咬来,傲寻大惊,自己这一招刺下,怪物只伤不死,而它这一口下来,自己还不腰断人亡?而且还有那闻之欲吐的剧毒。
傲寻别无他法,只得中途变招,改刺为劈,与青蟒硬撼。青蟒聚力而袭,傲寻却是仓促变招,况且拿树枝来代剑还凑合,当刀使用更减了三分威力,几番相较,高下立判。傲寻受创飞退,枝条承受不住两股巨力相拼,暴碎开来。傲寻感到青蟒随意一击就隐含多层劲力,每层都不失厚重坚实,一记硬拼就震的自己气血翻腾,难以平复,若非几日前自己在生死轮回境界中,修为突飞猛进,恐怕这首次交锋自己就要吐血受伤了,更可悲得是,这一击之威还是巨蛇重伤所发,唉!真他娘的是个怪物,早知道就不管这档子闲事了。
一人一蛇再次恢复对峙,只是场地互换了一下,傲寻重新认识了青蟒厉害,不敢再轻举妄动,小心审估着对方,苦思良策。狡猾的青蟒依然耍弄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伎俩,绝不贸然出击。
双方均知对方不好惹,自身又无必胜把握,这一次对峙就耗了半个时辰……
渐渐的,青蟒有些不耐烦了,它心知托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因为还有一个外出捕食已久,随时可能回来的老金羽鹰,那可是自己的克星,只它一个就足以宰了自己,再加上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厉害家伙,届时,自己焉能有活路?无奈几番引诱,傲寻就是不上当,还是死托着不出手。
傲寻也察觉出青蟒的担忧,心中舒坦几分,想不到的是,青蟒竟然又丢出一手毒计。只见它忽然不理傲寻,径自转身朝鹰巢而去,那颗硕大的蛇口全开,形态丑恶狰狞,在那巨齿獠牙之下,鲜红分岔的信子不停地在空气中快速伸缩着,向着三丈外的雏鹰方向轻声嘶吼,一派很是兴奋的样子,好一招欲擒故纵!即使以傲寻精明亦不由暗骂一声:好畜生!这么阴毒,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只可惜这次你打错了主意,老子岂会因一只雕儿就上了你的当,它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傲寻正要罢手不理之际,倏然察觉一丝精纯浓重的杀机,这缕杀机若有似无,若非傲寻精神修为异于常人,绝难发觉。杀机不只针对青蟒,还针对自己,虽只是无意间泄露的一缕念力,却使傲寻周身发麻,通体冒寒,除了宁道奇,尚是首次有第二者能令自己这般害怕,这还是自己功力疯增之后,无疑,暗中还隐藏着更可怕的第三者,足以要了自己的小命,下一刻,傲寻想到暗中之物―――那只金雕的母亲。
念到此时,傲寻心知此刻若是罢手不管小雕死活,麻烦可就大了,哪敢多思?连忙向青蟒大喝一声:
"畜生斗胆!"
舍命般的飞身扑上,青蟒不知死到临头,还以策划者的姿态,面呈得色地向傲寻甩出排山巨尾,傲寻不闪不避,肉拳凝聚毕生功力,与蛇尾对轰。
嘣―――傲寻胸口巨震,五脏受创,难受非常。喉咙一甜,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高喷而出,这才觉得好受些。傲寻不敢久缠,轻身后跃,不停将青蟒怪力泻于地下,一退就是近十丈,才将化解不了的巨劲泻完。青蟒此际也绝不好受,近丈长的蛇尾爆烂,骨架寸断,托在不停游移的蛇躯后,犹如一截死物,血如泉涌。青蟒大怒,一声咆嘶,声音凄厉以极,恶口大开着向傲寻咬来,全无保留,丝丝毒气疯散,整个蛇首围绕着一层黑烟。所过之处,碎石四溅,枝叶狼藉,那些藤蔓异花更是纷纷枯萎碎裂……
声势虽骇人,却因怒极攻心,周身破绽尽展,可惜傲寻暂时无力给予它致命一击,不过,第三者有……
吱―――响自当空,一声鹰鸣,九霄色变天下白。
啸声尖锐之极,如针扎耳膜,凌空袭来,以傲寻修为竟产生阵阵眩晕,那无形声浪,化作汹汹巨风,铺天而至,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傲寻顿觉自己四周的林子莫名摇动起来,一团浓重的金云涌动着、翻滚着,自天际转眼忽至,冲天的杀气席卷方圆百丈,如神兽啼血,使万物泛寒,携带的罡风吹面如刀,紧接着,草木飞旋,走石飞沙……
金云正中处是一只怒竖毛发的金羽奇雕,盖顶扑入战场,青蟒立即收起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再也顾不上傲寻,转身欲逃,金鹰闪电飞至,锋刃般的锐利长嘴,已经迅疾地叼住青蟒还未急缩回的头颅,"噗",肉体被撕裂的声音尚未消失,那金鹰又掉转了脑袋,飞到幼鹰巢旁。失去脑袋的青蟒垂死扭搐一阵,软绵绵的身躯"咕咚"一声,重重地被甩在了一棵百年老树上……
林子转瞬间恢复了静谧,风也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傲寻这才从震撼中醒来,心湖翻起的涛天骇浪岂是"惊"字所能包容?抬头打量那头金鹰,此鹰浑身羽翼呈金黄色,健翎带风息,利爪显苍劲,尖嘴似铁矢,如刀的双眸流露出七彩琉璃的威芒,机敏、深沉、无畏得神韵展露于世,体形虽只比普通鹰类略大一圈,一举一伏间却尽显称雄天下的霸气,这哪里还是头鹰,简直是条披着鹰羽的恶龙。
看着那条让自己头痛万分的青蟒,毫无还手之力得被金鹰解决,傲寻背脊发冷。若非适才察觉到此鹰误会了自己也如青蟒般居心不良,遂演绎出一幕舍身相救幼鹰的画面,此刻的下场怕也要如这条蟒蛇无异了。同时心中暗叹,他娘的,这鸟到究竟是什么玩意?
"咭、咭!"脱离危险的雏鹰向傲寻发出两声欢快的脆叫,好像在感谢他的救命大恩,灵性可人。母鹰在旁,傲寻哪敢怠慢了这小家伙,露出笑脸,又吹了几声口哨,以示回礼。
"咭、咭、咭、咭……"雏鹰受傲寻挑逗叫的更欢了,傲寻无奈,口哨声再起。
母鹰见此情景,也收起对傲寻的敌意,一个滑翔来到蛇尸旁,鹰喙再啄,熟练利索地叼出一个比拳头略小的青绿色蛇胆,胆囊上还冒着丝丝毒气,金鹰只吸入少许毒烟,便露出陶醉之情,傲寻猜测,这金鹰应该是以天下万毒为大补的异类,真是怪种!金鹰忽然面露不舍,向傲寻呜咽几声,又不停昂首,一连做出几个动作,示意他服下蛇胆,傲寻心中愈加佩服这知恩图报的灵禽,正要受用这异宝,可惜刚一靠近蛇胆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极不好受。
遂,连忙向金鹰作了顺水人情,比划几个手势,示意自己让给小雕食用,雏鹰又是一声欣鸣。傲寻看到小家伙受用无穷的一口吞下,再瞅瞅那硕大骇人的蛇尸,忖道:此等绝世凶灵身上取出的精华,其贵重程度,绝对可与"和氏壁"那千古奇珍相比肩,可惜自己无福享受,雕呀雕,我们毕竟不是同类啊!
相比蛇胆,更让傲寻感兴趣的却是那蛇毒,如此剧毒,实在是行凶作恶的极品宝贝,焉能错过?需知,在21世纪,全球毒性最烈的蛇种就属海蛇,它分泌出的1克毒液取其十万分之一即可毒死一个人,七万分之一即可毒死一只成年大象,相当於三百吨"眼镜王蛇毒"的效果,其医药、科学价值无可估量,明码标价每克也要千万美金左右,欧美黑市更是天价,而海蛇毒液比起这条青蟒毒性简直小巫见大巫,这么大一条蛇尸至少能提取百克左右毒液,还不发大了?
傲寻再也经不住诱惑,取出随身携带的大水囊,将里面清水倒净,捡来几颗有尖端的石块,开始解剖尸体,先小心地敲掉二颗毒牙,再划开蛇身,勾断毒腺,用两根坚硬的枝条夹出,再将毒牙带毒腺一股脑塞入囊中。傲寻晓得毒性厉害,在整个解剖过程中,都在运转功力使用内呼吸,所得毒物更不敢触手,即使这样谨慎,此刻仍觉浑身皮肤有些发痒,又激起元月真气游走一周,才无大碍,幸亏自己的水囊是由多重羊皮缝制而成,毒气不会外泄,不然傲寻如何携带都是个问题,还不哭死?一切搞定后,终于松了口气,少顷,傲寻在雏鹰不舍的激叫声中离去,继续他的寻芳之旅。
行了老远,傲寻仍是一阵后怕,今番奇遇实在匪夷所思。狡猾毒烈的青蟒,虽是畜生之身,却诡计不穷,智商不下于人类;更有那通灵机深,强横绝伦的神鹰,眼看自己亲子即将遭难,却能隐忍不出,等待最佳时机,一击致命,如此忍韧,着实令人惊叹,佼是自认见识不凡的傲寻,亦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一生中目睹得最完美的致命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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