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子杰顶着黑眼圈在厨房里烤面包和热牛奶,都半个月了,樱桃每天夜里都要从床上滚落下来,那声闷响的噪声总是把他吵醒,他醒了后又总是忍不住跑到她房间将她搬上床上,一会儿她又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滚下床来的声音他就再也无法睡得着了,一夜都被那小妮子闹腾得合不上眼。
独居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已经需要他很吃力地去适应,尤其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在某个他刚从音乐餐厅做兼职回来的下午,他惊慌地发现整个“广寒宫”都变成了粉红色和蓝色的海洋!蓝色的窗帘蓝色的沙发罩蓝色的脚垫,粉红的抱枕粉红的餐桌布粉红的床帘,更让他震惊的是天花板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红蕾丝,时而还有几丝垂挂下来在风中摇曳。他极力抗议要求去掉这些娘娘腔的装饰,但樱桃比他更坚定,两脚一跺扔下一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搬出去啊。”
气得他半死,这小妮子简直无法无天了!这明明是他的家呀!
樱桃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厨房的门边,看见骆子杰在给面包抹沙拉酱,嘟着嘴说:“又吃面包。”
“不去洗脸刷牙跑来厨房干嘛?”骆子杰问。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刚睡醒的样子,带着一点可爱的娇憨,让他的心不知不觉就变得柔软了。
樱桃睁着迷蒙的睡眼看着骆子杰说:“我不喜欢吃干粮。”
“干粮?你以为你是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啊?不吃牛奶面包你想吃什么?”
樱桃睁嚷嚷着说:“反正我不喜欢吃这个,我要吃鸡蛋粥,有很多瘦肉的鸡蛋粥。”
“去!去!洗脸去!别在这挑三拣四的,你要是嫌这个不好吃就自己起来弄早餐,顺便带上我的份。”骆子杰推着她往厕所走去。
樱桃睁丧气地走向了厕所,嘴上也没停歇不停地嘟囔着,骆子杰看着她因为刚睡醒还晕着淡淡酡红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的跳动就变得快了起来。
照例是云淡风清的一天,到了学校,从骆子杰的机车上下来时已经有一票花痴女生在一旁守株待兔等着一睹骆子杰的风采了。透过朱缡的口,樱桃是骆子杰的表妹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圣安,每一个女生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讨好而谄媚。
樱桃将头盔递给骆子杰,强忍厌烦地说:“下午放学后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下午要去参加音乐会参赛的初试呀。”一心想摆脱被人指指点点当猴子看的境况的樱桃情急之下胡乱找了一个借口。
“哦,我也会参加这次的音乐会,下午的新生选拔赛我也会到场。”骆子杰说。
“可是我的序号排在很后面,可能会很晚才能回去哦,你如果等我那谁做饭呢?”樱桃还不死心地说。
“你放心,对于在前二十秒钟不能吸引住评委的注意力的参选者是不能将节目表演完了的,二十秒钟后就得下台将机会让给后来人,即使你的序号排在后面,也不会花费很多的时间。”
樱桃傻眼了,轻声嘟囔着说:“反正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走。”
骆子杰的脸跨了下来,这是什么话?多少女生打破了头哭着喊着只为了能跟他单独呆一会儿,她却这般厌烦?骄傲的他不怒反笑:“只怕我答应了你你也不认得路回去,白痴一个!”
樱桃大怒,却又无法反驳,只得愤愤得甩甩手转身走了。
并不知道小女生心事的骆子杰也只得莫名其妙地驾着帅气的“银狼”风驰电掣地往教四楼开去,引起身后女生的疯狂尖叫。
下午放学做过值日后樱桃便拉上朱缡背着琴盒急匆匆地往教三楼跑去,到了礼堂时才发现已经座无虚席了,最靠前的几排坐满了经常在电视报纸上露面的音乐制作人。一向胆大的樱桃也不禁有点发怵,朱缡就更不用说了,腿软得像刚从坛子里捞起来的腌白菜,任由樱桃生拉硬拽,总算将她给拖到选手区坐定。
主持人报过幕后,听到报自己名字的选手就上台表演自己的节目,舞蹈弹琴唱歌。在樱桃看来,每个参赛者都那么出色,出色到让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底,不禁想起了骆子杰说的话,毕竟都是专业出身,看样子圣安是藏龙卧虎,高手济济啊!唯一遗憾的是,评委团里有一个可恶的家伙总是对每一个选手提出负面的意见,又仿佛惜言如金,说出的话都是那么一针见血,新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参加选拔赛,他这么批人家不是故意刁难人吗?樱桃伸长脖子想看清那个人,却怎么都看不清,只看到他坐在评委的位子上,背影笔直而颀长,似乎有点熟悉。
很快就轮到樱桃了,她深吸一口气,在朱缡担忧加鼓励的眼光中走上了礼堂的舞台。
刚刚站定,樱桃就瞥见了舞台下嘴角含笑的骆子杰,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他居然是评委?!而且他面前的牌子上居然写着“学生团主评委”!!!原来刚才说话的就是他!Oh,No!早知道早上就不要得罪他了,要是等会儿他给自己打一个全场最低分那不是很丢人?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骆子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扮了一个鬼脸,,心想,她还不知道按照圣安的惯例,上一届能参加音乐会的新人都会成为下一届新人选拔赛的评委吧?而他身为圣安的钢琴王子,就是今天学生评委中的主评委。
樱桃在骆子杰那个别有深意的鬼脸下更加慌了,恨不得跳下舞台离开礼堂。无奈灯光刷地亮起,她被完全暴露在观众和评委的眼光下,只得强装镇定深呼吸浅呼吸调整了几次。终于,缓缓将亮红的小提琴琴身搁在肩上,皓腕一扬,悠扬凄怨的曲调通过麦克风浸满了整个礼堂的上空。
十秒,十五秒,十八秒,二十秒,二十五秒……樱桃惊喜地发现评委们竟然没有让她停下来,于是更加投入地拉动弦弓……
一曲终了,礼堂里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樱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照例是评委代表给出对选手的意见的时候,樱桃惊恐地发现骆子杰缓缓地站起来了!她瞪着吃惊的眼眸看着他,骆子杰脸无笑意,严肃而认真地说:“该选手的演奏总体上来说很不错,无论是旋律难度处理还是花样技巧的添加都显示出她的实力,但也有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对曲子情感的定位把握不够。这首曲子本来是以愁与悲为主调,但该选手在演奏到第二轮时让人感觉到的却是欢喜的情绪,混淆了曲子原先的主调。”
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女生尖叫着唤骆子杰的名字,骆子杰微笑着欠欠身坐下了。脸红耳赤的樱桃狠狠地盯着骆子杰,咬牙切齿恨恨地想,你这个死猪头、混蛋、大白痴居然公报私仇!还说什么我是你“表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回去你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盛怒中的樱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舞台的,就连朱缡什么时候上台,选拔赛什么时候结束甚至她是怎么回到“广寒宫”的都不知道(注:是骆子杰骑着机车带她回家的),满脑子里都是骆子杰对她糟糕的评价。
直到骆子杰做好饭从厨房里出来,樱桃还是气鼓鼓地在看电视,握着遥控板却拼命地换频道。骆子杰知道她还在生气下午他对她的评价,但那是他的职责,他必须得为整个音乐会的质量负责。何况,一个优秀的选手,是应该将别人的建议和指出的缺点听进心里去并且改进的,否则就不可能有所进步。
“樱桃,吃饭了。”骆子杰难得不叫她“死丫头”。
“不吃。”樱桃将头一扭说。
“真的不吃?”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今天刚好炒了一道拿手菜——梅汁水晶大虾仁,我还担心你一抢就不够吃了呢,现在就让我一个独享吧。”说完拿筷子夹了一块大虾仁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夸张地大叫:“哇!真是太好吃了,虾仁鲜嫩,杨梅酸中带甜,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樱桃的口水顿时像自来水管一样,咕咕地冒起泡来,她急忙捂住嘴巴,生怕口水会冲口而出,顺带狠狠地瞪了骆子杰一眼。
骆子杰只当没看见,闲凉地说:“哎,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我闻到这诱人的香味口水都掉下来砸破脚趾头咯。”
樱桃的脸涨得通红,正想反驳,却不料肚子首先叛变,发出响亮的闹腾声音。
耳尖的骆子杰听到了,知道她开始在动摇,但又放不下面子。想了想,还是给她一个台阶下吧,小女生嘛,得哄着点儿。于是将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虾仁端了过来,说:“下午是我不对,不应该那样说你,请你吃好吃的,不要生气了。”
樱桃凑上前去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他有什么阴谋。
骆子杰有点不自在,她凑得那么近,俏挺的鼻尖甚至不经意地刷过他的鼻尖!他突然又有点心跳加快了,脸也开始热了起来,连忙退后一步,先夹起一只大大的虾仁塞进自己的嘴里,说:“放心,没有下毒的。”
樱桃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眼睛转而盯着那一粒粒晶莹细白的虾仁和切成不规则小块的紫红色杨梅,终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拿起一粒虾仁塞在嘴里。骆子杰吓了一跳,忍不住敲着她的脑袋骂道:“死丫头,手都不洗就拿东西吃!”
樱桃并不管他,又将手往盘子伸去,骆子杰忙将盘子往身后一藏,说:“去洗手,不洗不能吃!”
“不要,我想吃。”樱桃摇着头说,像一只讨吃的可爱小狗。
骆子杰没法,只得放下盘子,一把拉起她朝浴室走去,将她的手按在洗手盆的龙头下,用水润湿,又按了按洗手液瓶盖,挤出一些带着草莓香味的洗手液均匀地涂在她的手里。樱桃的手很柔软,白皙滑腻地躺在他大大的掌心里,乖顺地任由他摆布,洁白的泡沫越来越多。骆子杰有一瞬间的恍惚,雪儿很喜欢泡沫,特别是这种带有草莓香味的泡沫,但她从不让他帮她洗手,总是说,自己能做的事,何必麻烦他。
雪儿,离开了我,你过得好吗?
“猪表哥,洗好了没啊?我的手都被你搓下一层皮来啦!”等了很久骆子杰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樱桃终于出声抗议。
回过神来的骆子杰忙将混乱的心绪整理好,从挂钩上抽下一条干净的毛巾将樱桃的手擦干,细心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擦,樱桃的眼睛却一直透过门口盯着茶几上的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