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幽舞着了一件桃红的金丝滚边绣花广袖拖地长裙,虽然是在临南城的裁缝店做的,但穿在幽舞身上却显出如皇家公主一般的贵气与婀娜,她自己绾了一个简单又略有些凌乱的云髻,别上了云哥哥送的那支花簪,妩媚又颇有几分喜气……两颊未施胭脂却粉扑扑的微微泛着红光,煞是可爱。
她在自己和师父窗前都贴上了大红的窗花,说是为了增添一点新年的气氛。
师父昨天傍晚时独自出去了,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幽舞一大早便钻进了厨房,哼着小曲儿烧菜做饭,师父走前特意叮嘱她多做几道菜……
红烧、炖、清蒸、炒、幽舞花了一上午便弄好了满满一桌子各色的菜肴,她双手衬在石桌上,垂了睫,倾身嗅了嗅满桌的香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随即施法将石桌罩起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哪怕再美的女子也不例外,这一点在幽舞的身上完美的诠释了,此番盛装打扮的幽舞,任何一个随意的动作,定能魅惑众生,尽显天人之姿,平日里的素衣装扮便能透出她身上散发的一种不染尘埃的绝世之美,此刻的幽舞却风华绝代,时时散发出倾倒众生的妩媚与妖娆……
幽舞今日刻意的精心打扮,便是料定了师父会请那些仙子佳人们一同来吃饭、一同过这个年,不知为何,她很想在师父面前证明自己,具体想证明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平日里那些仙子看她时不屑的眼神,她不甘,师父温柔且暧昧的与那些仙子吃喝玩乐,却惟独对她不同,只有淡淡的师徒之情,她不甘,她今日便要让那些神仙佳人们,惊艳一回……
她并非嫉妒那些仙子,也并非想要在师父眼前卖弄陌颜姐姐给自己这张绝世容颜,只是平日里那些仙子们说话的语气满是对她凡人身份的嘲弄,已经打破了她心里自尊的底线,她虽只是一介凡人,虽从前也只是姿色平平的山村少女,但却从未被人看不起过……还有便是……她对师父早已情根深种,但一年了,幽舞发现师父极爱美人,总是唤那些仙子们“美人”,夸赞她们的衣服有多美,发髻梳得多景精致,簪子多漂亮,喜欢搂抱着她们,饮酒作乐……却从未在正眼看过她的装扮,在师父眼里,仿佛她从来都入不了他的眼,只因为她是凡人女子,这种委屈与卑微,长此已久的埋在幽舞心里,把她的心折磨得满目疮痍……
在桃花岛上这一年,总是温馨与痛苦夹杂着轮番上场,但她却留恋与师父给的那一点温情,庆幸有大半时间能与师父单独相处……
卑微的爱,让她学会了把一切悲伤委屈与痛苦都藏在心里,能藏多深便藏多深,只给师父看到最美好的自己……
幽舞独自靠在石亭中呆呆的看着飞落的桃瓣、天边的飞鸟、花间的彩蝶,云间的光芒……静静等待着师父回来。
幽舞凝视的那片白云一下凸出来很多,而且很快便脱离了云层,飞了出来,幽舞醒了神,才看清上面站着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仙女,还有几位男神仙,中间的那人是……师父……
当一群人嬉笑着落到幽舞身旁时,她才反应过来她期待的时刻已经来了……
为首的一个仙女见到幽舞,眼神中不由的闪出一丝惊异之色,但很快便换回媚笑的神情瞥了眼南宫逸宸道:“哟,逸宸公子,今日你的乖徒儿怎么会如此盛装打扮啊……”
不等南宫逸宸有所反应,幽舞便硬着头皮接嘴道:“夏荷仙子,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今日是大年初一,按我们民间的习俗,便是要穿得鲜艳些,来年才能过得更好,何况仙子的打扮,怕是不比小舞朴素多少吧?”虽心里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但她极力把语气压得风淡云轻。
那个叫夏荷的仙女词穷,给别的仙女递了递眼色,便有仙女假意的嗔笑道:“小荷,快别说这些了,今日逸宸公子邀我们来他家中体会凡人的过年,逸宸公子的徒儿也为我们做了一桌子的菜,不如快快坐下来一同吃饭吧?”
随后众人便纷纷落了座,也不知是谁施了法,解开了幽舞先前为了不让饭菜凉掉施的封印,南宫逸宸端坐在众人中央,始终未发一言,眼神却落到了幽舞身上,漆黑的眸中刹那间闪过一抹让幽舞看不明白的情绪,却片刻之后便移开了,望向一桌子的酒菜,脸上恢复了方才那般慵懒又略带笑意的申请,轻笑着道了一句:“呵呵,大家说,我徒儿的手艺不错吧?”
随后便传来男仙们的赞叹和女仙们极不情愿的应和声,酒过三巡,座上的男仙们目光纷纷投向幽舞,惊艳中透着痴迷,早就听闻南宫上仙收了一名徒弟,却不知是如此绝色佳人……
幽舞也饮了一点桃花酿,却不胜酒力,双颊醉得绯红,垂了睫,美眸半睁,无意间更生出几分倾倒众生的魅态,此等天人之姿,一颦一笑间便让灼灼桃林全都失了颜色……
此刻正被一众佳人环绕着的南宫逸宸察觉到,男仙们看着幽舞的眼神开始变得贪婪、痴迷……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无端生出几分忐忑……他从那些男仙们的目光中看到了赤果果的欲望,他在潜意识中十分排斥这种感觉,他霸道的觉得,小舞是他的徒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乖徒儿!她的喜怒哀乐都只该是展现在他一人面前,今日这般魅态怎能让别的男子看了去!
南宫逸宸微微摇晃的站起身,走到幽舞跟前,一把将她拉起……
“小舞,乏了便先去睡…”却分明是命令的口气。
幽舞缓缓抬头,很不解风情地呵呵笑了两声,“师父,没事,我不乏!”
南宫逸宸此番显得极没有耐心,也失了平日里的淡定,“很晚了,不乏也去睡!”语气强硬,似乎再不容幽舞辩驳…
幽舞楞了下,腾的站起身,还碰倒了桌边上的一只酒杯……她不解,师父为何要逼她回房……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心头,师父……是不想要她打扰他们吧,纵然她如何努力,在师父眼中她终究只是个凡人女子,终究不能比得上那些仙女……
幽舞镀着步子走到石亭外,回头忘了一眼亭内,师父又回到座位上和那些仙子们一同把酒言欢了,失落感像针一般刺痛着她的心…
幽舞逃似的朝着卧房的方向一路疾走,泪水却无法抑制的肆意侵袭她的脸,有桃瓣落在她的发间,轻柔的像是在抚慰……
夜里寒气逼人,天上的星星却比平日亮了许多,窗外偶尔传来蝉鸣,幽舞正扯着被子蒙住头,辗转难眠……
夜色微熏,朦胧醉人,正当幽舞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欲睡之际,窗外猛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辟劈啪啪的鞭炮响声……震得她刚酝酿出的睡意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赶紧掀了被子,起身推开房门,便看到师父站在不远处,负着手静静的看着一串挂在桃树枝上爆得正欢的鞭炮……
“师父……”幽舞有些惊异的唤道……
南宫逸宸在月光下浅笑,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暗淡的月光下轮廓十分清晰诱人,却怎么看都显得异常邪魅……
嘈杂的鞭炮声中,幽舞听到师父大声道:“小舞,原来你还未睡……”
幽舞刚想答是听见鞭炮声才醒来的,却因为太过嘈杂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南宫逸宸欣喜道:“昨日听你说,凡人过年都会放鞭炮庆祝,为师本想与你一同放的,但方才以为你已经睡下了,不愿吵醒你……所以就独自放了这鞭炮……没想到你也未睡……那正好……”
幽舞汗颜,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喜悦与温暖,师父说要陪她一起放鞭炮……
“那师父再点一串吧!”幽舞望着光突突的桃枝和一串燃尽的鞭炮有些激动道。
本想看师父挂鞭炮、点鞭炮会是什么样子……却不料南宫逸宸一挥袖,又一串鞭炮又挂了上去,而且还立即点燃了……噼里啪啦的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