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撑着，我们就快到了。”桑瑾瑜紧紧地抱着二太太，一双手抖的厉害。
正说着，马车猛地一晃，桑瑾瑜的头一下子撞在车棚顶子上，险些被甩出去。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二太太抱的更紧，待心跳平复了，才将帘子挑开一条缝隙，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缝隙外探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她凝神一瞧，竟然是一把铜漆黑管的手枪。
“告诉外头，去锦西胡同。”
桑瑾瑜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心跳如狂。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无比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他不过二十四、五岁，英挺剑拨的眉，乌黑明亮的眼睛，完全不像坏人，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心底生畏。
她不敢硬拼，于是命令道：“阿二，去锦西胡同。”
马车一路疾驰，颠颠簸簸，狭小的空间里因为多了一个人，变得十分拥挤。桑瑾瑜抱着二太太，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沉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男人收了枪，轻声说：“小姐，情势紧急，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桑瑾瑜见他如此，倒也不怕了：“的确是冒犯了，但不是我，是我娘。她病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偏巧阁下硬闯了进来，还动刀动枪的。如果她受到惊扰，延误了病情，可是阁下一句‘见谅’就偿的起的？”
正说着，阿二突然隔着帘子说：“大小姐，刘副官带着一群当兵的在前面。”
那男人神色一凛：“甩开他们！”
“不行，他们人多，怕是冲不出去！”
那男人眯了眯眼，把手枪上了膛，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靠在车壁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刚刚柔和下来的胴眸，又瞬间凝上了一层杀气。
桑瑾瑜知道麻烦来了，于是摒气凝神，神经也绷的紧紧的。
“停车！例行检查！”
阿二倒还镇定，拉停了马车，小声应道：“军爷，车上是我家二太太和大小姐，急着去看病的。”
“太太？小姐？”其中一人拿着油灯在马车上照了照，“哪家的？”
“东街桑府。”
“放屁！谁不知道桑府老爷做寿，就连咱们司令也备了厚礼，这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放个小姐陪着太太去看病？”
桑瑾瑜想，他们这一路阵仗明显是冲着身边这个男人来的，如果被搜出来，她就算表明立场，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她咬了咬嘴唇，决定铤而走险，伸手将帘子揭开一角，叫道：“刘副官！”
那刘副官正站在一旁抽烟，听见有人喊他，凑上来一看，立即笑着说：“哎哟，真是大小姐呀。”
桑瑾瑜拿了些钱塞过去：“刘副官，我娘病的厉害，您多通融通融。”
刘副官接过去在手里掂了掂，一脸讪讪地说：“大小姐，兄弟们也不想，但现在世道不济，不严加搜查，万一跑了个乱党，我们可是不好交待的。”
桑瑾瑜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恨这群人贪婪，但车上的人的确来历不明，万一被查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她想了想，索性又拿出一些钱来递过去：“弟兄们也辛苦了，买些好酒喝吧。”
“谢大小姐的赏。”刘副官喜笑颜开地把钱接过来，随后，率领众人撤到路边，比划了一个手势，道：“放行。”
一记鞭响，马儿嘶叫了几声，车子又开始缓缓移动。桑瑾瑜只觉得心里敲起了鼓，一声一声地，整颗心都要跳出来，直到马车又行了两里地，拐了一个弯，她才长吁了一口气：“先生，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大概也没有危险了，请赶快下车，我娘的病已经耽搁不起了。”
男人把枪收进怀里，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我有位朋友住在四海胡同72号，他是一位西医，医术不错，带她去那里看病吧。”
说完，深深地盯了她一眼，便掀开帘子迎着疾风用力一纵，闪进路边的胡同里，慢慢地掩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