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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山风清冷。一弯明月,悄悄地从云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四人。

林夕寒与紫画皆伤了几处,虽然都是皮外伤,但轮番恶战,体力消耗过大。

梦蝶受伤最轻,但前一日曾大量失血,虽然服过灵药,今日却又长途奔走,劳累过度,一时竟也起不来身。

凌子墨只受了两处伤,臂上的倒也罢了,肩背上的却是极重。加上之前追赶之时,内力消耗得厉害,此刻只觉得倦慵至极。林夕寒帮他连点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血,却不敢冒然拔刀。

四人都瘫在地上,歇了许久。所幸如妃未再派人手,否则,此时纵是个孩子,也能将四人致于死地。

林夕寒毕竟底子好,受伤不重,歇了小半个时辰,脸色便好了许多。

他起身来,再看了看凌子墨伤势,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拔出来再做打算。”

凌子墨原本闭目调息,闻言睁眼睨了他一下,又闭上,淡淡道:“那就拔吧!”

林夕寒脸色郑重,回首问紫画:“可有火石?”

紫画也能从地上起来了,点头答有,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枚。

梦蝶一直挨在凌子墨身旁,正紧张地看着林夕寒撕开他衣袍,紫画依着吩咐,拣了松枝燃了一根火把,候在一边。她不是大夫,但自幼医书读得多了,看到两人这架势,便已经隐约猜到方法,不禁忧心地去看凌子墨。

凌子墨像感应到似的睁开眼,对她微微一笑:“没事!”

林夕寒这时已经做好准备,五指运力,捏住了刀身。他看看梦蝶:“你和他说说话吧!”

梦蝶与凌子墨目光相对,一时之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

她一向手凉,而他一向手暖,然而此时触手之处,却像握住了一块寒冰,她不禁一阵心惊,脱口而道:“子墨,我有一句话还未对你说过。此刻还有机会亲口告诉你,我心里,心里很是欢喜。”

凌子墨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哦?什么话?”

梦蝶凝视着他黑亮的双眸:“我爱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已经爱了好久好久!”

凌子墨闻言一震。

林夕寒手上突然发力,刀身“哧”的一声从血肉中拔出,带起一片血雾。凌子墨蓦地反握住了梦蝶的手,还未哼出声来,林夕寒已快手夺过紫画燃着的火把,一下压在他伤口处。

凌子墨闷哼一声,双眼陡然睁大,牙关咬得格格乱响,额上豆大的汗珠立即冒了出来。

一阵刺鼻的焦灼味弥散开来,紫画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梦蝶却一动不动,任由凌子墨握得她手指剧痛,一声不吭,只以一双清澈的眸子牢牢盯住了他。

伤口太大,刀锋入肉又深,此处荒郊野岭,缺医少药,拔刀之后,只能以火烧灼,使伤口止血,别无他法。

林夕寒也紧咬着牙,烧灼了一阵,见血已经基本止住,这才将火把一扔,退后一步,抹了一把头上冷汗。

凌子墨痛得浑身发颤,却硬是没再哼一声。

梦蝶扯出一个笑容,另一手轻轻拭了拭他脸上滴下的汗珠,柔声道:“好了,没事了。”

凌子墨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知她其实也甚为紧张,刚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却不料眼前一阵黑暗,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梦蝶怀里。

肩背上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凌子墨忍不住哼了一声,悠悠醒转。

缓缓睁眼,没有看到天空,却看到马车的车顶。

车窗外天色朦朦地亮着。

他微微一动,只觉一阵软玉温香。抬眼一看,梦蝶斜倚在车壁上,闭着眼,自己却枕在她怀里。

一件女式的长裙盖在身上,伤口已经以衣物包扎好,应该是怕压到肩上的伤,故而她一整夜都将他搂着,此时大概疲累至极,睡得正沉。

凌子墨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只盼这时光就此停驻不前,自己若多受几次伤也是值得的。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幼稚,继而却幼稚地笑了一下。是的,遇到她,文韬武略、深藏不露的煜王也变得幼稚了呵!在她面前,他总是很难掩藏住自己真实的情绪。

虽然舒服,却不想她再受累,于是忍着伤痛,轻手轻脚地起来,将她放平在车里,扯过那条长裙给她盖上了。

他掀了掀帘子,林夕寒和紫画果然守在外面,两人围着一堆火,紫画已经睡下,林夕寒却坐着出神。

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么?”

凌子墨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个宁远大将军是白当的么?”说着从车上下来。话虽如此,但伤处仍然剧痛,行动也变得迟缓了。

四月的夜不太寒冷,只是稍稍带着凉意。

他们已经不在刚才的路边,自然谁也不愿意和几条死尸呆在一起。此处是山林中较开阔的一块地方,四周都是树木,燃起火堆也不易被人发现。三人伤处都是以梦蝶的衣物撕碎了包扎的,因为伤口多,三人身上花花绿绿的,显得有些滑稽。

林夕寒的脸色却仍然凝重,没有一丝笑意。

凌子墨近前一看,不禁微微一怔,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怎么?”

“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要知道一下。”林夕寒想了想,慢慢地道,似乎正一边考虑着要如何表达。

梦蝶醒来之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觉似乎睡得十分地沉,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事,快速地脑中过了一遍,却像是做了一场极长的噩梦。

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而小心地问:“醒了?”

眨眨眼,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微微地笑了,因为她知道噩梦已经结束。

马车摇摇晃晃的,她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凌子墨大腿上。想起他有伤在身,忽然轻呼一声,就要起来。

凌子墨抚着她头发的手,坚定地按住了她:“没事,再睡一会儿。”

“我不困……”她只得躺回去,呢喃地说了声,眼睛却不自主地阖了阖。

凌子墨又摸摸她,轻声道:“很快到了,再睡一会儿吧!”

“嗯……”她终于放松心神,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耳畔先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梦蝶疑惑地睁眼,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窗户开着,她从床上坐起,看了看窗外,不由愣住了。

窗外青青绿绿地尽是竹枝竹叶,有一枝还直伸进窗里来。一阵风过,万叶千声一齐作响。

在怔愣之时,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进来,见她坐起,轻呼一声,又惊又喜地道:“小姐!”说了这一句,眼眶突然红了。

梦蝶愣愣地道:“初春?”

进来的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初春。她将手中的碗一放,“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小姐,初春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小姐不要初春了?”

确实是初春!

梦蝶缓缓伸出手去摸她的脸,肿已经消了,嘴角却还有一个刚刚愈合的伤痕。

“初春,我不是不要你……”她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不觉也掉下泪来。

初春一见她掉泪,立时慌了,急急地擦掉脸上泪珠,哽咽道:“小姐,小姐,你不要哭了,都是初春的错就是了。以后初春再也不惹你难过。”说着又去擦她脸上的泪。

“初春,不要这样说,你什么错也没有。”梦蝶拉住初春的手,“我不是难过,我是欢喜……能再看到你,我很欢喜,真的!”

“小姐,”初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梦蝶,“王爷说,小姐以后再也不会丢下初春了,是真的吗?”

梦蝶一怔,随即抹了抹眼泪,笑着点头:“是!这一次都是我的不对。我给初春姐赔罪好不好?以后再也不丢下初春了。”

初春也破涕为笑:“只要是小姐说的,初春都相信。”说着起身去桌上端碗:“小姐睡了那么久,饿坏了吧?初春给小姐炖了一碗汤,先喝一点,呆会儿再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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