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子墨果然去询问淳于谦,淳于谦却道,房中之事甚为耗伤阴液,梦蝶本已体质虚弱,只怕暂且不宜。
梦蝶知道了,好一阵失落,却无可奈何。凌子墨从此也不敢再过分撩拨她。只是他舍不得与她分房睡,只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如此则必然总有些情浓如火的时候。凡是这种情况,凌子墨只能咬牙苦忍。
梦蝶虽是大家闺秀,足不出户,母亲早逝,情爱之事也无人教导。但她天资聪慧,生性豁然,各类各样的书看得多了,难免也读到些描述房中之乐的记载。初时尚极为羞怯,但见他忍得辛苦,有时便大着胆子,试着为其缓解,没想到一试之下,凌子墨大为惊喜。
其实,男人本性如此,个个的心里都巴不得,妻子既是淑女又是荡妇。这话用在凌子墨身上,大概确有些过,但他想到梦蝶为了令自己快活,竟然连大家闺秀的仪态教养也尽数抛开,实在是因为太爱自己,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动,从此反而对她更疼爱到骨血里去。
两人在别院中,朝夕相处,柔情蜜意,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大半月时间如指间细沙,悄悄流走。
凌子墨身上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是痂皮尚未完全脱落,看着有些狰狞,想来必定留下极大的疤痕。虽说他自幼征战沙场,身上大小伤疤众多,但这一条,却确确实实是最大最深的。梦蝶每当触及,总难免一阵心疼懊悔。
淳于谦仍然住在别院,每日给梦蝶请一次脉,根据脉象,再开一剂补中益气、生血行血的药方。梦蝶得此调治,又兼诸事不想,无忧无虑,身子竟好了许多,起码不再每逢阴雨便咳嗽不断。
到了四月底,山花开始凋落,林木翠色愈深,渐渐不再有阴雨连绵的天气。
这一日,已经连续几天放晴,凌子墨见梦蝶精神极好,用过早膳便带着她出了别院。
两人住了这许久,已经将别院四周风景几乎游了个遍,此时梦蝶见他越行越远,渐入山深处而去,不禁好奇道:“今日要去很远的地方么?”
凌子墨拉着她的手,回头一笑,神秘地道:“你可知别院中的流水从何而来?”
“啊!”梦蝶恍然道:“我们今日要逆水溯源!”
凌子墨见她惊喜,心中也自欣然,又道:“今日的路程是有些远,你若是累了,可要告诉我!”
梦蝶却兴致昂然,只顾拉了他向前走。
两人沿着溪流,向山谷深处行去。初时一个时辰,流水尚见平缓,到得后来,山势增高明显,水势愈见湍急。再行约半个时辰,山谷深处隐隐传来轰鸣之声,梦蝶却已有些疲累,时时以手拭汗。
这点山路对凌子墨来说却不在话下,他见梦蝶疲累,便蹲下身子道:“上来!”
梦蝶摇头:“你背上有伤呢!”
凌子墨失笑:“伤口早就愈合了,再说,你这身子能有几两重。”
梦蝶仍是不肯。
凌子墨故作犹豫地道:“此处上去山势越发陡峻,你若现在便累了,又不肯让我背你,那便就此打道回府。无限风光,只能不看了……”
梦蝶哑然失笑,只能娇嗔着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凌子墨将她负在背上,施展起轻功。只觉风声呼啸,路边树木飞驰而过,腾云驾雾一般,转眼即不知掠出多远。
她想凌子墨轻功如此了得,之前却一直同她缓步而行,想来是为陪她尽情欣赏山中美景,心中不由一阵温暖,环住他的双手微微紧了一下,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背上。
凌子墨感觉到她的动作,唇边带起一个温暖的笑意,足下脚步不停,只觉得平生之中,没有一次轻功施展得如此得意。
轰鸣之声越来越响,空气中渐渐有了水雾之汽。等到转过一片树林,眼前一亮,只见一道银瀑,高达十数丈,从刀削斧劈的山崖上直落下来。
凌子墨将梦蝶轻轻放下,她仰首而望,目瞪口呆。
那瀑布水势汹涌,如银河直落,水声隆隆,如千万银龙齐声怒吼,水花洁白晶莹,如飞珠溅玉。瀑布落到一半,被崖上一块凸出的巨石生生撕裂成两边,最后又同时泄入一个小池中。池水清澈见底,池中碎石横布,也不知经过了几千万年的流水冲刷,碎石俱已混圆光洁。小池不深,池水满溢,又向地势低矮处奔流而去。
此时日头刚刚斜斜射入山谷里来,恰照在瀑布之上,只见漫山碧绿之中,一条白练,直如缎子一般,轻飘飘悬在半天之上。山风吹过,雨雾空朦,一道七色彩虹,如梦如幻地出现在空中。
梦蝶直看得魂飞天外,半晌回不过神来。凌子墨搂住她,和她说了句什么,她也混然不觉。凌子墨只好晃了晃她,她才惊醒似地回头。瀑布轰鸣之中,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清他说的是:“再往上去。”
梦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点点头。于是凌子墨再次将她负起,渐渐远离瀑布而去。
“真美!”梦蝶伏在他背上,喃喃地道。
凌子墨轻笑道:“可这还不是源头啊!”
梦蝶想了想:“上面更美,是不是?”
凌子墨笑说:“你去看了才知道。”
虽然继续往上,这次却没再走多久。
瀑布水声渐渐小了,凌子墨忽然将她放下:“蝶儿,闭上眼。”
梦蝶知他必然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于是微微一笑,闭上双眼。
凌子墨牵着她的手,又走了数十步,这才温言道:“好了。”
梦蝶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紧张起来。她停住脚步,并未急着睁眼,先稍稍停了一会儿。耳畔听见一阵细柔的波涛之声,接着便觉一阵微风,带着清新的水气和树木气息,扑面而至。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直如情人温柔的抚摸。
她轻轻地睁开眼,呼吸顿时停住,又使劲眨了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惊疑地转头看凌子墨,他却微微地笑着,温柔地凝视她,似乎对她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她急忙再次去看:眼前是一个大湖,静静躺卧在群山环抱之间。湖水通体透澈,从浅绿到深蓝幻化出数种颜色。湖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浪涛一阵又一阵地轻轻拍打在岸边的碎石上,发出柔和的“沙沙”声。湖边山林青翠,野花正在凋谢之时,各色花瓣飘散在湖边水面上,倒像是满山的花朵都开到湖里去了。往远处看时,湖水盈盈直漾到天边几座山峰之下,山峰之上,却是万古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凌子墨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声音如风一般轻柔:“这就是溪流的源头。”
“可是,这一池春水,万顷碧波,又是从哪里来的?”梦蝶喃喃道。
“一部分是山顶积雪所化,另一部分是地底暗流所出。”
梦蝶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又摇摇头,轻声叹道:“书中曾记载说,西天王母瑶池,‘神池浩淼,如天镜浮空,沃日荡云。洵造物之奥区也!’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凌子墨知她从小遍阅群书,但一直深藏闺阁,从未出去见识过这天下的奇观美景,想来心中一定无限向往。于是揽过她柔声道:“你若是想看,他日我便陪你去一趟西天瑶池,又有何妨!”
梦蝶抬头,只见他如墨玉一般乌黑的长发,在风里微微扬起,容颜俊朗,正如这春山积雪,眸子映着湖水,闪闪发亮,心中平白生起一阵不舍。微微一笑,顺势倚在他胸前:“人说天上一日,世间一年,真要去西天瑶池,你难道竟能舍下这世间的荣华富贵?”
凌子墨转过她身子,正色道:“蝶儿,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一个俗人么?”
梦蝶抬手抚上他脸庞:“可你是这大周王朝的五皇子,煜王殿下,宁远大将军,揽摄朝政,统率三军,你即使离得了这天下,这天下又岂能离得了你?”
凌子墨闻言沉默半晌,苦笑一声:“你倒是将我想得太重要了些。现在的太子是大哥,父皇属意的储君是炜王,这天下又与我何干?如今局势尚未明了,我手中握着大权,他们并不敢对我怎样,有朝一日,若是父皇不在,新君登基,我必然便是首先需要被剪除的对象。”
梦蝶也沉默了,良久,终于试探着问道:“难道,对那个位子,你心中没有过半分想法吗?”
“蝶儿,”凌子墨握住她的柔荑,认真地道,“如果说从未想过,那是骗你的。我自小在狭缝之中成长,一直以为唯有权力才让能使人获得安宁。但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即使如父皇一般坐上最高的那个位子,又能有什么安宁可言?--时时操心这天下民心所向,为朝野中的权利争斗殚精竭虑,还要平衡三千后宫的求恩争宠,甚至于担心儿子们的谋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好……”说到这里,他的手紧了一紧,脸上表情似有无限感慨。
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她的眼睛:“蝶儿,你可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它就像眼前这湖水一般,清澈纯净,毫无杂质。当我掀开红盖头,第一眼看到你这双眼睛时,心里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干净的眼神。”
梦蝶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不禁垂下头去。
凌子墨在她发上印了一吻:“夕寒真的说得很对,遇到你,是我的福气。因为遇到你,我才明白,原来要获得心灵的安宁,是要从心底最深处去寻找,而不是寻求外界的功名、利禄、权力、金钱……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满足的安乐,感受到无争的宁静,这些都是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那日你不告而别,可知道我这心,就像是整个儿随你丢失了一般。若是没有你,我必然将永世堕入从前那噩梦一样的日子里去!”
说着,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道:“所以说,什么王爷,什么将军!即便是皇帝好了!若是这一世能与你双宿双飞,我又还要那些做什么?”
“子墨……”她忍不住轻唤一声,却哽咽住了。
“蝶儿,你听我说,”凌子墨再次将她拥入怀中,郑重道,“我凌子墨今日就当着这青山绿水向你立誓,等天下大局一定,我便舍了这一切,陪你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尽赏世间锦绣风光!所以……”
他将脸埋在她飘扬的长发里,祈求似地道:“答应我,一定要等着我,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梦蝶埋在他怀里,泪水已经沾湿了他的前襟,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膛上传出来:“好!”
------题外话------
哎,情话绵绵啊~咳~
可惜好日子快过完了,这里小预告一下:明天要回京了~
因为梅是一天更两回,所以亲们点的时候可能要多点几下,
不好意思哈~
谢谢一直支持梅的J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