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一落,他拉着她往大厅门口跑去,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
“思南,训练还没有结束,我不能出去……!”被他拉着,晚冰急急开口,抽回了自己的手。
楚思南止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温婉而又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他灼热的眸子里闪出了淡定的笑意:“现在都六点多了,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训练早该结束了!”
说完话,他一把拽过她的手,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晚冰大惊失色,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啊——?”她不明白。
楚思南静静地笑,开心极了。
舞蹈大厅内,一片静悄悄。
所有的练习生整齐地分列成三行。
“刚才是谁绊倒了靖晚冰?”老师一个个地审视着在场的人,沉声问。
众位姐妹互相看了看,拘谨而又不屑地沉默着。
许久之后,唐夜阑无奈地叹息一口,拍手道:“以后不许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今天的训练就到此,都回去吧!”
众人悻悻地解散,取衣服回家。
就在这时,羽子凌披着一身霞光,潇潇洒洒地走进了宽敞明亮的舞蹈大厅。望着擦身而过的俊朗男子,所有的女孩都有些小小的兴奋了,一脸的仰慕。
黑色的暗纹西装勾勒出他颀长英挺的身姿。
羽子凌唇角含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唐夜阑面前,“她今天表现怎么样?”
顾名思义,他问的是靖晚冰。
“她很有潜质!”唐夜阑目光高雅,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而且她训练得很用功,进步也很快!”她说得是真心话。
羽子凌笑了两声,模棱两可地点头,随及蹙眉扫视了一下四周。
“楚思南把她带走了!”唐夜阑当然知道羽子凌来干什么,“他们好像认识!”歪了歪脑袋,她娇俏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困惑。
“楚思南!”羽子凌的神色微微一变,然而眼底的光芒却依旧是沉静而舒默的。
“他回来了!”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总经理的背影,唐夜阑的目光闪了闪,抿嘴苦笑,“晚冰既然是羽子凌的女朋友,她和楚思南又是什么关系?”
低下头凝视着华丽的地板,她暗暗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很特别!
——
晚霞满天。
宽阔的柏油马路。
车子静静地向前行驶。车窗在夕阳下闪着绯红的光波。
手指拂过脸颊,水晶般透亮的泪水,静静地流淌在他秀气的手指间——
仿佛沧海桑田之后,情人眼底坠落的最后一滴泪。
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宇文枫坐在车内靠窗的雅座上,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一湖美丽不可方物的液体,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胶一样透明柔软的液体,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流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这是一向他认为男人不该有的东西——
但如今……
宇文枫的手指一抖,泪珠颤颤悠悠地滑落下去。
眼眸迷离而忧郁,他深抽一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
笔直的由上而下的公路上,一辆脚踏车轻盈地向下行驶。两边的红色枫叶在熏染的暖风中轻轻摇曳,发出一连串窸窸窣窣的碎响。
黑色的加长型高档房车静静地迎面而上。
车窗半降,暮色和晚风扑进来。
衬衫领口的黑色蝴蝶结轻轻飞舞。
宇文枫双目炯炯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脚踏车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白衣胜雪,干净清爽,女的裙角飞扬,长发飘然。
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乘着风,飘荡地来到了他的视野里。
“枫少爷,晚冰小姐…?”先开口说话的是前方驾驶座上的助理Paul,他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震惊。
宇文枫的目光晃了晃,只是出神地摇下了车窗,低下眼睛,仿佛在想着什么费神的事情。
“要不要停下车,打声招呼?!”助理Panl下意识地问,语气复杂。
“不用!”闭下眼睛,闪电般出声,宇文枫的胸口划过一抹深沉的抽痛。
一切已经失去了意义——
“唉!”Paul忽然叹息一口,目光哀伤而惋惜:“枫少爷,你为什么不跟晚冰小姐把话说清楚?也许解释清楚了,你们两个之间还是会和好如初的?”
宇文枫唇角微寒,一言不发,清俊的脸色瞬间变得暗淡下来。
在她面前,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那个女孩如此暴跳如雷。也许,他和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伤害着对方。面对心爱的人,即使只是一次小小的过错,也会让对方感觉到莫大的伤害,而这种伤害却无法取得原谅,因为太在乎对方,所以无法容忍。
脉脉斜晖里,宇文枫用力握着手中那一条银色的樱花项链,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爱与恨,或者生与死的理由,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
助理Paul抬起眼睛,透过后视镜,呆呆地打量着枫少爷。
他没有快乐的童年,没有深沉的父爱,家族的责任和使命让他从八岁起活得像一个傀儡。在感情上,他是执拗的,也是脆弱的。他不肯接受金善美小姐,是因为他心里有挚爱。而他挚爱的那个女孩,却离他越来越远。
助理Paul理了理思绪,忽然有些难过。
前方的道路漫长而没有尽头,宇文枫将项链收入衣兜,垂下了眼帘,沉吟不语。
——
暮色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大地,残阳的余晖映在学生潮的楚楚白衣上。
林荫道,音乐室,那一片矮墙。
空旷无垠的绿茵操场,人越来越稀少。
晚冰跳上了看台,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觉得,在来时的路上,她好像看到了宇文枫,只是一闪而过。也许这只是幻觉……
晚冰的心里犯了嘀咕。为什么当她努力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时候,老天爷却总是让那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这算不算一种不怀好意的玩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双手叉腰,站在看台下,楚思南笑着问她。
晚冰没有回答,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哎,你在发什么呆啊?”发现了她在走神,他提声问,表情诧异而不解。
“啊?”晚冰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楚思南嘘气不止,摇了摇头,忽然做出了手抱吉他的姿势,“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他唱起了动听的情歌。
晚冰的眼睛明亮如星,她双手扶膝,被对方的动作给逗笑了。
楚思南看着她绽放的笑脸,双目失神,忽然有些沉醉了。
这一刻,他在想,只要能让她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楚思南纵身一跃,跳上了看台,然后坐在了晚冰旁边。
“思南,你好像变了?”晚冰双手托着雪腮,掉过脑袋打量着他。
“是吗?”楚思南取出一罐啤酒,拧开拉盖,递给了她。
“嗯!”晚冰一本正经地点头。
“谢谢你上一次骂醒了我,我现在不再迷茫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仰起头,“咕嘟”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坦然地回答她的话。
晚冰抿起嘴儿,笑声盈盈,双手握着酒罐,“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好,真的……”她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就在这时,衣兜里响起了欢快的手机音乐。
晚冰掏出手机一看,是羽子凌的短信。
“早点回来!”
微微一笑,合上了手机,晚冰抬起手指,将耳侧的秀发往后捋了捋。
“你男朋友?”楚思南轻声问。
晚冰羞赧地点头,玩弄着手机上的情侣挂坠。
看着她甜蜜柔美的样子,楚思南微微苦笑,沉默下来。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起望着前方亮起点点星光的夜空。
——
宇园内,灯光辉煌。
橘黄色的灯光弥漫到了每一个僻静的角落。
“爷爷!”看到母亲扶着老人走进了客厅,宇文枫刚欲站起身。老人却伸手示意他坐下。
“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一趟?”宇文雄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是不是只顾着约金小姐出去玩,忘记我这个糟老头了?”
宇文枫双目平静,淡淡一笑,将手头的东西递了过去。
老人皱了皱眉头,迟疑一下,然后伸手去接。
看清楚文件顶头“辞呈”两个子,老人的脸色非常苍白。
“枫儿,这…这是做什么?”抖动着手中的辞职报告,老人厉声问。
宇文枫紧抿着嘴,闭了闭眼睛,然后他决然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祖父。
“现在公司的生意已经进入了正常轨道,人事方面的安排也非常到位,所以我想回法国继续深造!”他直接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你要走?”老人冷着声问。
宇文枫沉默地点头。
“告诉我你要离开的真正原因,否则爷爷不批准!”老人明显地是在以最大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带着笑容说话。
双手垂在身侧,宇文枫咬紧牙关,抑郁地低下了头。
“爸,枫儿一定是一时糊涂了!”庄修玲神色慌张的开口了,她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怔一下,然后招手道:“你过来,妈有话问你!”
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宇文枫跟着妈妈走了出去。老人并没有阻止,只是命令一个仆人将客厅的灯光调得暗淡一些,然后独孤地坐在沙发上,思忖着。
花园内,樱花凋零,只有隐约的虫鸣声,有些聒噪。
绿绿的草皮在夜灯的照耀下,变成灰暗的一片。
这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中间有一席白色的雕镂桌椅。
“为什么要走,你是宇文枫,是寰宇的少董,你要去哪里?”止住了脚步,庄修玲回过身来叱问身后的儿子。
一阵沉默之后,宇文枫抬起淡然若水的目光,冷对着自己的母亲。
“我不是宇文枫,我只是爷爷的傀儡,只是宇文家族的傀儡!”他唇角紧绷,一字一句地喊。
庄修玲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两步,似乎被儿子的举动给吓住了。
少顷。
“你…你说什么?”抬起手臂,直指着自己的儿子,她有气无力地问。
宇文枫半转过身子,神色凛然,“为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人生,你们规划了我的一切,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他扬起头望着夜空,近乎咆哮地低喊,声音执拗而残冷。
庄修玲再度向后闪了一步,颓然地坐在了圈椅上,“枫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打断了母亲的话,“从小到大,我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你们在前面铺好的,我不能有一句怨言,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
“不能跟其他同学一样骑着脚踏车去上学,不能随心所欲的和自己喜欢的人交朋友,就连穿什么样的衣服也要由你们决定!这一切就只因为我是宇文家的少爷,寰宇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宁愿不做宇文枫!”
“忍了十几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庄修玲的脸色凄苦而清冷,低喘出声,“那么告诉妈妈,你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她抬起眼睛,直视着儿子,低低的语气转为焦厉,问,”整天把自己关在别墅里,打电动,玩飞镖,对公司的事不闻也不问,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你们派人监视我?“宇文枫心中失笑,一仰头,蓦地闭下了眼睛。
”你整整一个月都不回家,我总该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都在干些什么吧?“庄修玲换了口气,苦笑连连。
宇文枫的肩膀微微抖动,他睁开了眼睛,目光隐忍地回望着自己的母亲,”妈,为什么我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为了这个家,我要牺牲掉多少,你们才肯满意?就连自己的婚姻问题,我也只能任你们摆布!我真的受够了!我要离开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说。
望着儿子冰冷决绝的表情,庄修玲的心口泛起浓烈的酸楚,她无谓地别过脸去。
”那好,你走!我没有你这么没有责任心的儿子,你走!“略略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她大声呼叱道,”你马上走,你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母亲凄厉的语声和眼角流下的泪水让宇文枫惊在了原地。
庄修玲急剧地喘息,抬起左手掌心抵住眉间,她不住地摇头,一阵哭,一阵笑。
”妈——!“宇文枫眼神惊痛,双腿一曲,直直地跪在了母亲面前。
双手在薄凉的晚风中轻轻颤抖,庄修玲从座椅上慢慢起身,她深吸口气,用力握紧了手指,咬着牙说:”你爸爸走得早,你爷爷年纪大了,你是宇文家的长子,你要明白你自己身上的责任?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必须以大局为重,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你是宇文焕的儿子,你骨子里流淌的是宇文家的血,所以,寰宇集团这个担子你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由不得你逃避!“
宇文枫面目苍凉的跪在地上,不吭一声。母亲那话语里的一言一字,就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朝他狠狠地砸来,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昔的锋芒,有的只是大片空洞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