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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海洪荒的灵兽灵草若想修成人形,必须经历一道天雷劫,就算是仙女所生的天生仙人,也得在三百岁那年经历一道天雷。还有神人,那也是要历劫的。挨过了便成得道化人,挨不过便灰飞烟灭,虽然很残忍,但这也是优胜劣汰的法则。

言颜的天劫将至,阿爹阿娘板着脸把她关在屋里,不给她乱跑。连三个哥哥也天天一脸严肃。因为这只不同的金漱鸟在这三百年里快快乐乐,却也浑浑噩噩,水过鸭背,修行时偷懒,讲道时瞌睡,实在不是能顺顺利利渡劫的料。作爹娘的,心里急得快疯了,可面上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家里的主心骨怎么都不能第一个说放弃。

当初三个儿子历劫的时候都是顺顺利利,周边也鲜少有听闻哪家孩子历劫过不了的,因为正常人为了渡天劫,会花整整三百年去勤学苦练,但以言颜的资质,真是不得不让人忧心啊。

一家人那个愁啊,比油润河的河水还浓。

越是临近劫期,越是胆战心惊,言颜心里也明白,一家人每天过得都像生离死别的大日子,现在才觉得时间是那么宝贵。纪宗十五年,某天入夜,月朗星稀,竹声涛涛。

猛地,一道天雷滚滚落下,照得山林亮如白昼。扎眼的白光过后,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而至。

茅屋整个都震颤了,把阿娘房里的菩萨像给震到了台下。

天劫已至!

言颜听到雷声已僵了,知道这次灰飞烟灭是避不过了,只是难过三哥三百年的提携教导都要落空了。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时间好像放慢了。她开始想如果,如果当初我勤加修炼一朝成人,是不是可以逃过这一难,和父母兄弟快乐地活下去?可是她就是她,本性就是这样,散漫了三百年,如何能改早就改了。其实后来的一百年里她也开始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结果她在脑中也演练了无数次。

最后,她心想,即使结局不是自己所选,也得爽快接受,让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爽快的来,爽快的走。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心里也就坦荡多了。

一闭眼,心一横,死就死,“来生定来报答你们!”

天雷不避外物,直冲冲得烧毁了茅屋顶,实打实地落下!言颜身上乍得烟雾腾起,一阵热流淌过,四肢被电得麻麻,口鼻间都是烧焦羽毛的气味儿。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不对啊,我怎么还有感觉?!”

一睁眼,竟然看到一个玄衣男子紧紧地护着自己,他墨色的长发垂在言颜胸前,贴在着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长长的睫毛如同轻扇,一张如玉俊颜就在眼前,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眼,声音也是百年不变:“看来赶上了。”

他,还是来了。

他救了我。

劫难过去,一切归于平静,屋里满是烧焦的烟雾,言颜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有了人身。少女的皮肤光洁如瓷,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皓腕玉腿,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可是,这等好事却成了满满的尴尬……

言颜初化人形,还没有衣服!

重羽看着她的眼,迟迟不移开,心头生起了异样的感觉,这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眼神一晃,突然瞥见她一片春色,重羽脸上腾出一片绯红,赶紧松手,立马转身。想解释,却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只留了一句:“我来渡你化劫的。”

话音未落,已经仓皇隐身离去。

言颜穿了外衣,裹着烧剩下的半条被子,呆愣着一动不动。心里头空空的,这就像一个原本溺在深海的人被猛地提出水面,甚至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三哥过来踹门,一家人涌了进来,阿娘哭天抢地的声音冲进耳朵,这才回过神来。没死成!

阿娘流着热泪紧抱住言颜大哭,又是摸脸又是揉胳膊,确认没伤没坏才放心,阿爹却爽朗地放声大笑,推门而出,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他眼角的微光,作为一家的支柱,这段日子为女儿的事焦虑,内心支撑了太久。

言颜趴在阿娘的肩头,脸上又是笑又是哭,喃喃道:“原来不用等来生了,真好。”——我叫华丽的分割线——重羽上神回了六合殿,整个人还忡忡愣愣,脸上的热意还留着。

回想起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没错,那双像他母妃的眼睛!

“竟还能看到那样的眼睛……”

他疲惫地靠在楠木羊毛塌上,仿佛忘记身上一阵阵的痛,那样若有所思。

他失去双亲已经五百年了,这五百年里他潜修佛法,还以为把七情六欲都抛在了脑后,可是今天,那双剪水般的眼睛却勾起了他尘封的回忆。

企宁六年,隆冬,他才百岁不到,还记得那年雪下的特别大,第二天放了晴,父神抱着他坐在庭院观雪,周身都是父神凝聚的淡淡紫光,暖暖的,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他问父神:“什么时候才带我去打仗啊?羽儿也要跟大哥一样打妖怪!”

父神揉着他的手,温暖地笑着说:“嘿,打仗可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小重羽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因为作将军就有将军的责任,作小兵就有小兵的责任。你父亲和你大哥身上背了太多责任,你以后也会承担起这一切,大的英雄都会心里放着苍生,会对公道负责,羽儿以后也要做个大英雄。”父神明明看着怀里的儿子,但眼神却好像看得很远很远。

小重羽认真地听着,一言不发,父神刮了下他的鼻子,道:“你还小,等长大了,就能跟哥哥一样厉害了!”

大雪初霁,温暖的阳光普撒在厚实的雪地上,折射的光芒照得心里也光明通透起来。他还想起了那一天,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日子。那天,母妃在殿里焦急地等着丈夫和孩子,眼睛因为通宵难眠而布着血丝,小重羽能清晰地感到母亲的烦躁,他不明白大哥和父神发生了什么会让母妃那么难过,他上前用软软的小手捂着母妃的膝盖,问她:“父神去哪儿了,大哥去哪儿了?”

母妃看着膝下的小儿,温柔的眼里泛着泪光,她忍着伤心告诉重羽:“他们很快就回来了。”顿了会儿说:“我们去膳房,给你大哥做最爱吃马蹄糕好吗?”重羽低下头,他不想,也不愿看到那双眼睛流泪,于是他乖巧地拉着母妃的手,不再多问。

活面揉到半途,母妃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眼泪已经掉在了粉上,突然,她蹲下抱住了重羽,整个人都在不住轻颤,她说:“记住,他还是你的大哥,他永远都是,不论你长大后知道了什么,都不要恨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虽然没有哭声,但重羽能感受到母妃心中的难过,只是因为他还小,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题外话------

二次相遇。因为言颜的眼睛生得像重羽的母妃。一切从这开始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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