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朝,文元十九年的京城,一件震惊整个朝野的案子,便是梁伯府勾结蛮夷,将天华朝的优良马匹,偷渡到蛮夷以谋取暴利。文元帝着大理寺彻查此事,最后结果却是文元帝下令满门抄斩。
而今天便是梁伯府一门五十六人押赴刑场抄斩的日子,一辆辆的囚车慢慢走向刑场,有的关着五六十的老人,有的甚至关着夫人怀中刚刚出生的婴儿。道路两边站满了观看的百姓,甚至还把拿着鸡蛋菜叶子扔向囚车。
“活该,卖国贼就应得到如此下场。”有位身穿布衫的老人扔着手中的鸡蛋,还不解气的骂道。或许因为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咒骂起来。
世人都知道,文元二年,朝中有人勾结蛮夷,蛮夷人潜进京城发起暴乱,因为这件事无数的人家支离破碎,甚至连文元皇后以及皇后所处的皇子也丧命于此,所以世人对卖国贼可谓是恨之入骨。而文元帝更是只要与蛮夷有牵连,无论深浅一概满门抄斩。
随着囚车过去,人群也跟着移动,其中就有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姐带着丫鬟也跟着移动,丫鬟翠儿对带着帽闱的小姐说道:“小姐,您还要跟着去看砍头吗?那多可怕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带着帽闱的小姐,淡淡的说道:“毕竟也叫了这么长时间的爹娘祖母了,他们砍头我总要送一送吧!”说话的人正是梁伯府唯一一个不受牵连的人梁玉燕,而现在应该叫詹玉燕了。
翠儿却道:“小姐还是别去了,您不怕晚上做恶梦吗?”
詹玉燕回道:“怎么会呢!他们可是通敌叛国死有余辜,我去送他们不过是为我的母亲而去,也好告知我那曾经的父亲,母亲一直在下面等着他呢!”母亲走的时候死不瞑目,说过她会在下面好好的等着梁向宽。
两人离开之后不久,一个蓝衫佩玉长相却很平常的公子看着两人的背影,他身边的一个手缠着绷带,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的男人,说道:“难道那小姐的母亲是梁伯爷的相好?”中年男人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长疤,一看就是被人割喉没有成功而留下的。
蓝衫男子淡淡一笑,很普通的脸却长了一双最精致的眼睛,璀璨的繁星不如他亮,晶莹的宝石也不如他夺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迈步也跟了上去。
中年男子无语的跟上,“公子何时答应帮我的忙?”他跟着这位公子整天瞎转,已经五六天了,也没见这位公子干什么正事,哪里热闹就往那里凑,三天前听说今天梁伯府全家要斩首,他更是天不亮就开始起来凑热闹,害得他也要跟着。
那蓝衫男子,很无所谓的说道:“看本公子心情。”听的中年男子嘴角直抽,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任命的跟着,谁叫求人的是他呢!
法场
詹玉燕走到家属送行处,对拦路的差爷说道:“差爷行个方便,小女子与那伯府夫人有些渊源,能不能允小女子话个别。”
詹玉燕一说完,翠儿适时的递上一两银子,“差爷,行个方便,我家小姐与那夫人有仇,就是像进去看她的狼狈样子,一点儿小意思,您拿去喝酒吧!”那位官差收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何况砍头之前家人送行,这些都是允许的。
詹玉燕同翠儿走进了法场,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十几口人,她的脸上依然是冷漠的表情。走到跪着的梁夫人面前,昔日的衣着光鲜,高高在上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狼狈不看,突然让她想起了母亲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狼狈不堪。
被绑着的梁夫人跪在地上,看到停到自己面前的一双绣鞋,抬起头来仰视着詹玉燕,因为是仰视,所以从帽闱下面看清了来人是詹玉燕,曾经那个需要仰视她的女孩,现在却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一样,正好情形颠倒了过来。
梁夫人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对着詹玉燕磕头,“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了,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他什么也不知道,这些罪他不应该受啊!”梁夫人所说的儿子,正是这当中最小的婴儿,此时被放到了地上,正在歇斯底里的哭着。
詹玉燕看了一眼那个孩子,他的身边也站着一个拿着大刀的刽子手,午时三刻这个孩子也会人头落地。
“曾经也有一个女人这样求过你,你为何不放她一马?若是你当时放过她,不让人侮辱她,也许也没有你们今天的下场,这是你自作孽的后果,你的儿子是因为你才要受这样的罪。”詹玉燕淡淡的说道。
那样不懂得害人的女子,就是被眼前的梁夫人害死的,是眼前的人陷害她与人苟且,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还不放过她,竟然还让人去玷污她,最后活活的逼死了她来保持自己的清白。
“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受死,求你放过你的弟弟吧!”梁夫人对着她磕头,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他就这样死了呢!
詹玉燕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是不是我弟弟?你还不清楚吗?”听到詹玉燕这样说,梁伯爷呆滞的眼睛看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詹玉燕指着那个婴儿,“这个婴儿是你的夫人与人苟且的结果,因为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已经让你已经不能生育的能力,而我母亲为你生的亲生儿子,也被她偷梁换柱换成了我,那个孩子也被她害死了。所以今天你们死了,梁家是真正的断了。”她慢慢地陈述着事情,却不带任何情绪。
梁伯爷本来呆滞的眼神,听完之后几乎目眦尽裂,要不是后面有人摁着他,他早就扑上去将梁夫人咬死了。突然他疯狂的大笑起来,那个曾经的结发妻子,那样的温柔贤惠从来都不会斥责人半句,他当初为什么听信了谗言信了她会与人苟且呢!
詹玉燕看着眼前笑的癫狂的人,就算这些人是她的亲人,为了那死去的女人,她还是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因为是这些人对不起那人的,欠了债就要还,就像她为了谢她的养育之恩,就送这些人下去给她赔罪。
“詹玉燕,你不能这样,要不是我将你买下来,你早就被人卖到青楼去了,你必须就我的孩子,你必须救。”梁夫人疯狂的喊道。
“要不是你托人买孩子,那些人贩子也不会盯上在客栈生产的我的生母,就因为我丢了,我的生母才会产后虚弱悲伤而死。所以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詹玉燕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发场外的百姓离着他们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话,但是这其中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那个长相平常,眼睛却分外冷媚的蓝衫男子。他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挺进了耳中。
他嘴角挂着浅笑,‘若是你当时放过她,不让人侮辱她,也许也没有你们今天的下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卖国的行为,是她一手促成的?
看着就要离开法场的两人,蓝衫男子状似无意的一抬衣袖,立刻一股清风向着詹玉燕而去,帽闱在这股清风中被掀起,露出了里面一张十三四岁的绝美容颜。
因为帽闱被掀起,詹玉燕也顺风望去,对上了那灿若星辰却又胜过星辰不知多少倍的眸子,詹玉燕感觉只这一眼,也许她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美的一双眼睛。帽闱薄纱落下,挡住了两人相碰的视线,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詹玉燕没做停留的离开了。
蓝衫男子在对上詹玉燕的那双眼睛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眼睛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那双眼睛中留下一丝痕迹,似乎什么也不值得关心,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詹玉燕。詹姓。”蓝衫男子喃喃的说道,天华朝詹姓的家族并不多啊!“去打听一下刚刚那名女子的身份,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帮你了。”蓝衫男子对身边跟着他哈欠连天的中年男子豹子王说道。
本来哈欠连天的豹子王顿时精神了,“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能反悔。”蓝衫男子挑眉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他需要反悔吗?他说的就是没准一高兴就帮他了。
豹子王没看明白他眼中的意思,转身就去打听刚刚那名女子的身份,蓝衫男子看着豹子王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这样的脑子,难怪被人差点害死,还让他帮忙夺回他的一切,可是夺回来他不是照样守不住,他又不是傻子做这等无用功。
蓝衫男子也没再待下去,转身离开了法场。然而因为他的一转身,一座茶楼上坐着的一个二十对岁的男子,正好看到了他的眼睛,然而再想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走远了。
男子一直追着蓝衫男子的背影,他旁边的护卫陈封问道:“少爷,怎么了?”为何少爷盯着一个男子的背影出神。
“刚刚那个人的眼睛,我在父亲的书房中的一幅画中见过,那画中画的是我姑姑。”陈思垣说道。
“少爷说是像皇后娘娘吗?可是皇后娘娘和皇子不是死在了那次叛乱之中了吗,最后不是连尸骨都找到了吗?”陈封回道。
陈思垣没有再说,他能感觉到父亲对姑姑的愧疚,每次一提到姑姑和皇子,父亲就像是瞬间老了几次一般很是伤怀,因为这个原因府中很少提到姑姑和皇子。父亲为什么对姑姑感到愧疚没有人知道,或许这会成为父亲一辈子解不开的结。
看着下面被人头落地的梁伯府众人,陈思垣说道:“事情也办完了,我们也该回北疆了。”他们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举报梁伯府向蛮夷贩马的事情的,现在事情完成了,自然要回去了。说完带着护卫也离开了。
詹府别院
詹玉燕带着翠儿坐车回到了府中,虽是别院但是比她从前住过的梁伯府还要奢华,因为这是青州詹侯府在京城的别院。
在玉燕看来,她的身份好像更高了,从伯府的嫡出小姐到侯府的嫡出小姐,更何况侯府是制造兵器起家,而伯父是战马起家,那一个更受皇家重视一看便知。然而地位越高危险也越大,兵器制造之家的詹侯府既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也是各方势力想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詹玉燕自从知道自己是詹侯府嫡出的小姐那一刻,便明白自己和侯府的处境。因为她这个在外漂泊了十三年的嫡出小姐,不会受到侯府的重视,更有可能成为利益的牺牲品,何况十三岁的年纪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回去,更像是人家睡觉需要枕头的时候,她自己就送上门了,可是她会心甘情愿成为牺牲品吗,她会心甘情愿成为棋子吗?詹玉燕嘴角挂上了一抹讽刺的笑。
詹玉燕脚下不停的向自己的飞燕居走去,可是还没有到自己的院落,就看到在自己院中服饰的一个婆子,飞快的向她走了过来。那婆子是自己院中的三等婆子,身体有些发福,所以走到玉燕面前的时候有些喘,但还是力持镇定的说道:“小姐,青州来的二小姐刚刚到,看上了您的飞燕居,非要自己住进去,正在院中指挥着她的丫鬟搬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