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五年，马家就会发生一件从不为外人道的秘事。它有关于死神，有关于马家持有的一件东西。
五年为一轮，死神必来，而马家，必鸡飞狗跳。
如果换做还是之前，就是再来一次鸡飞狗跳，狗急跳墙，马老爷子也不会将东西交出来。只是这一次……
‘东西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
儿子马国兴的话依然响在耳畔，马老爷子撑着伞，望着夜空，慢慢闭上了眼，心口起伏，便是深呼吸着，也难耐这份极度深沉。
他，还有这个家吗？
他们，心里还有他这个老头子吗？
没，早没了。
马老爷子苦笑，摇了摇头，活到这把年纪，他还有什么看不透，什么放不下的呢。若说错，他也有错。
而且，错之最大！
当年，若不是他一时鬼迷了心窍，利欲了熏心，何苦，会到现在这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担心这，又担心那的呢！说到底，那都是他的错！如果，那个时候，他决心去阻止，中途没有那般摇摆不定，抱着侥幸心里，今日的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不，不是或许，而是一定不一样！
想及此，马老爷子眉端之间顿时皱起了一道厉色。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两个字……
从来，都没有。
“爷爷。”
一声音，将这一方氛围突然打破，马老爷子紧跟着睁开了眼，然后，朝着那方看了过去。是——马戚薇。
她，优雅而高贵，缓缓而来。
夜雨的叮咛丝毫无阻挡她的这份从容与安静，周遭的夜色对于她来说，或许也不过只是一种点缀。
然而，马老爷子却是随即便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并不是很待见这位孙女，“你来干什么？”
对于马老爷子这份生疏，且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马戚薇看起来并无感觉，一如马老爷子的生疏，马戚薇更是淡然的陌生。
“爸爸叫我来拿一样东西。”
马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他自然明白马国兴要马戚薇来拿什么东西。不过，马戚薇的到来却让他很是无故的反感，“告诉他，东西，我会全部交给那些人的，这件事，他尽管放心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马戚薇笑了。
却不过只轻轻扯动了桃红的嘴角。
“爷爷，有必要这般生气吗，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
马戚薇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马老爷子顿时就动了肝火，“一家人？哼！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你也不要叫我爷爷！”
“无所谓。”轻飘一句，尤若夜雨，毫不犹豫。
“你！”
马戚薇笑，淡淡一抹，毫不在意，“爷爷，我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你就对我很有意见，可是，你也该想想，如果当初不是你同意，那件事会发生吗？……”说到这儿，马戚薇意识地顿了一下，“当然，至少不会是会那样发生。”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
“至少，也有你的一份，不是吗？”
自己承认自己有错是一回事，被别人，尤其是马戚薇说似乎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一个是自己煽自己一个耳光，另一个，则是别人狠狠煽自己一个耳光。马老爷子此刻便是这样。
雨还在绵绵而下，祖孙二人就这么一边硝烟，一边云淡地站着。空气从他们身边经过，不无避免地犹若拌入了沉闷之中……
话到了这里，似乎开始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马老爷子凝重了满脸皱纹，那瞳目深邃，加杂了许多东西，唯一毫不掩饰的则是无言的严肃。
“是，一开始，就是我的错，而现在，我就是想弥补也弥补不了。”
“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马戚薇还是那般平静与随意，紧接着就接了道。
沧桑的眼一瞬眯了起来，“至少，我想过后悔。”
“呵呵……”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马戚薇笑了，笑对方而好笑，笑对方而可笑，“爷爷，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
“呵呵，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我所经历的不是这样吗？”马戚薇的话有的时候精简，轻飘飘地却有一根利刺横生，锋利地令人堵塞。马老爷子顷刻语塞。
想回应，却脑海一时半刻没有了言词。
“你一直都记得？”这句话，马老爷子说的很深沉，很深沉。
“怎么会不记得，换做是你，你会不记得吗，亲爱的爷爷？”马戚薇的笑自始至终都没有到眼里，若是看仔细，那是冷的，比此刻的夜雨还要冷上几分，“像我们这些人，走的都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路，这，我很早就明白了。你说的，你所要求的，我都一一按照做了，五岁，那个时候，我才五岁。而你，老是拿我跟祁家的那个人比，而我，又怎么比的了呢，呵呵。她又不是人。”
“可是，你就是喜欢这样。”
“所以，你就将我一个人扔进恶灵谷，说什么锻炼，说什么这是我们马家的人成长必须经历的事，即使，一开始就被吓晕了过去也不回头看我一眼，在那里，我足足待了五天午夜。五天五夜，对于一个成年的族人都有些吃力的事，你竟然就这般将我一个人丢了下。”
“那一次，等的我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您笑了。可是，你没有看到当时我看你的目光有多么的恨吗？我想，你也看不到，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个。”
“五天五夜，我所经历的，你能想象的到吗？与蛇虫鼠蚁为舞，与天穹山岭为伴，吃腐肉，躲凶物，每时每刻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呵呵，不对，太阳，那里根本就没有太阳这种东西。整天阴测测，凉飕飕的恶灵谷又怎么会有太阳呢。”
“不过，这些跟被恶灵围困，与他们抢身体比起来，就不那么值得一提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你所真正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其他人，……”马戚薇淡淡讽刺，“其他人，不过都是一些带着面具的虚伪人而已。所以，你说，爷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说的对不对呢？”
马戚薇的话，一字一字地钉入马老爷子的心口里。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错了。
“这些，原来你都记得。”
“又怎么会不记得呢，下辈子可能都记得。”
“戚薇……”
“好了。”马戚薇一把将马老爷子刚开的口所打断，却是依然语气不紧不慢，“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东西就由你自己交出去吧，我回去自会对爸爸这样说的。”
说完，马戚薇优雅转身。
而马老爷子已无话可说。
可是，就在此时，奥鲨的大嗓门却是不偏不倚地就那么嚣张地撞了过来，“老头，东西准备好了吧？”
一瞬，静止。
马戚薇骤然间停下了脚步，连同马老爷子被定住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