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很快就到了,白浅说:“马车过不了桥,我领你走吧,只有一段路了。”
白浅拉住凤曦微的手走,掌心有些湿润的温暖,他带着凤曦微走过竹桥的时候,凤曦微听到很好听的水声,潺潺不绝。
风景一定很美,她想。
可惜看不到。
凤曦微问白浅:“你的师傅……该怎么称呼他?”
白浅想了想:“他姓明,镇上的人都叫他明先生。”
走了好一会,凤曦微听到白浅喊:“师傅!”
有很轻的脚步声停在他们面前,一个很低沉很陌生的男声响起来:“嗯,来了。”
“是啊,她就是曦微。”
“明先生。”凤曦微展开笑容。
她感觉浑身不自在,似乎察觉到对方不甚友善的气息。
明先生淡淡的回答:“嗯。”
白浅忙说道:“进屋说吧。”
明先生转身走了。
这个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谈。
这是凤曦微对他的第一印象。
屋子里漂浮着一股很新的木质的味道,凤曦微问:“这些家具都是新买的么?”
“是啊,都是师傅办置的。”白浅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凤曦微喝着水,突然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虽然只是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却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白浅对着她身后的人说:“师傅,你快来替她看一下。”
明先生慢慢走到凤曦微的面前,俯下身去看她的双眼。
凤曦微知道他在查看伤势,但是有些躲闪,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半陌生的明先生有些抗拒。
微妙的直觉。
白浅看着明先生:“怎样?”
明先生不说话,从袖子取了根银针,猝然在凤曦微的手臂上刺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痛觉让凤曦微飞快收回手臂,低低惊叫:“啊!”
明先生仔细看了看针尖的末端:“姑娘的体质异于常人。”
又对白浅说道:“先试用一些草药看看,应该会有些效果。”
白浅笑道:“我就说师父会有办法的,曦微你先休息,我和师傅去取药来。”
说完跟随着他的脚步快步走了出去。
凤曦微摸摸刺伤的手腕,皱起眉。
心里荡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
“真的可以医好她的双眼么?”
“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双眼已被毒腐蚀,除了换双眼睛,别无他法可以复明。”
“……那么,那件事呢?”
“还不能完全肯定,尚需时日研究。”
“嗯,就全交给你了。”
“……是。”
……
白浅目送明先生离开,湿凉的风吹过,远处茂密的竹林泛起波浪一样皱痕。
沙沙——
被雨水洗涤后一片养眼的翠绿色,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白浅望着那片竹林,静静的站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快就过去了……娘……”
白浅返回屋里,看到凤曦微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有些慌乱的用袖子去擦桌子上的水。
袖子很快就湿透了,白浅飞速抓住她的手:“我来。”
白浅眼尖的看到袖子下湿透的绑带,忽然想起她手臂上有伤口:“先把绷带换下来吧,别让伤口泡水。”
凤曦微有些窘迫:“我总是麻烦你。”
白浅一边解开带子一边说:“没事。”
解开带子,白浅忽然愣住。
一片浅色的药粉中,一条细长的伤口仍然十分鲜红,如今轻轻碰一下,竟然漫出了血珠。
白浅在明先生多人的耳濡目染中,多少也明白一些药性,这些药粉分明是最好的止血药,而凤曦微的伤口少说也有一两天,可是竟然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凤曦微低声说:“我包袱里有药。”
白浅端来温水,把残药和血迹洗去,伤口擦干,十分熟练的上了新药。
凤曦微说:“不要被吓到,我的伤口都很难愈合,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
白浅说:“嗯……”他上绑带的时候,尽可能的柔和。
凤曦微不想换衣服,白浅端了火盆给她烤袖子。
两个人都很安静。
袖子不一会便干了大半,凤曦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白浅,我想去拜祭伯母。”
凤曦微看不到在短短的顷刻间,白浅平静无波的眼神忽然被强烈的恨意所覆盖。
白浅沉默得有些久,凤曦微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白浅的心伤,正准备开口说抱歉,就听到白浅说:“好……我去准备。”
“白浅,我是不是说错……”
“没有,如果我娘知道你去看她,她会很开心的。”
“咳……是么……”那就好……
些许荒凉的山坡上,有人用柴刀砍出了一条路,路的尽头躺着一座孤零零的坟。
如果凤曦微能看见,她一定会问白浅,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字。
上香,祭酒,烧纸钱。
凤曦微看不到,一半都是在白浅的帮助下完成的。
风依然在吹,湿冷的空气里参杂着零落野花的香味。
白浅轻轻抚着湿润的墓碑,神色很复杂。
凤曦微说:“白浅,别难过,伯母在天之灵,希望能看到的是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白浅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会。”
白浅看着远处:“曦微,你相信死而复生这件事么?”
凤曦微冥思苦想:“听起来很不太可能,不过……我有些相信的。”
“若是真的有,就好了……”白浅细碎的呢喃着,周围的风渐渐大了:“我会让娘复活,让她享福直到很老很老,最后才安详的去世……”
……
“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她总是活在思念里,又在思念里死去。”
……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