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纳兰靖甩甩头,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情。”
楼采凝抬头:“什么事?”
“……婚姻大事,总要有父母的首肯。天机老人是你的师父,那,你的父母呢?”纳兰靖认真地望着她,“你之前曾提及过你与你师父相依为命,却从未提及你的父母,我寻思这其中必有隐情。只是明日我们便将大婚了,你……”
他适时噤声,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恰在这时,一抹身影刚想敲门的动作停下了,稍稍隐身于暗色之中,安静地倾听室内的对话。
“我无父无母。”楼采凝垂眸,前额的发丝遮盖住她整张脸庞。
沉默了一阵,纳兰靖沉声道:“我不会嘲笑你,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
楼采凝抬眸,正好对上他关怀的目光。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对望着,许久之后,她才似若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我五岁之时被家人抛弃在京城西郊的荒野,是师父救了我。那一日起,我的亲人就只有师父一人了。”
那一日,她孤身一身处在荒凉的野郊,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远处传来了豺狼嗷叫声。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娃儿来说,她本该害怕的,但是在那时,她竟一丝畏惧都没有。
后来,路径野郊的师父救了她,把她带回了百花谷,如是一晃,便已是十一年。
那个曾经幼小的自己认真地学习辨识草药,翻晒草药,研磨药粉,一直都非常认真乖巧。师父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虽说平日里十分的严肃,但是对她却也是十分的疼爱。她如何也忘不了师徒二人那份浓于亲人的情谊……
蓦地,她被一个倏然的拥抱惊回了现实,鼻息间满满都是纳兰靖的气息。
“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
她感觉到自己身子微微的颤抖,抬手想要抚上他健硕的后背,但是手伸到半空,听到他的问话,又停了下来。
“……你,搂得我太紧了……”
纳兰靖一听,慌忙松了手劲,她也趁机退了几小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没有了他气息的空气,意图缓下自己有些扰乱的内心。
她,不能和这个男人走得太近,不能……
与其同时,那站在门口暗处的那抹身影稍稍握了握拳,又站了一阵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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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照顾到楼采凝不愿意奢华夸张的性子,纳兰靖早已与皇帝做好了商量,这一次的婚宴就在端王府内进行,除了皇室的重要人物和朝廷的一品官员及其女眷,便无他人参与了。
这一日,端王府内外一片喧哗,王府门口处处张灯结彩,京城中的百姓们早早地候在了门口期盼能够见着皇帝和重要的大官,无比热闹。鞭炮声和喧闹声不绝于耳,李总管更瘦受了纳兰靖的吩咐准备好些红包派发给府外候着的一些百姓,当下更是一片祝福声和敬谢声。
而在王府内,身着凤冠霞帔的楼采凝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缓步走向殿堂,柳青黛亦着一身红装紧随其后,只是她的装扮远比楼采凝要失色,两两相比,倒显得有些小家碧玉的碧玉的感觉。
殿堂内,诸位尊贵的宾客齐齐站立,视线全数落在了楼采凝的身上,赞美有之,嗤鼻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而站在宾客之中的柳云开此刻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稍稍望了一眼柳青黛后便深深地凝望着楼采凝。
皇上穿着盛装,与皇后一同落座于主席。纳兰靖此刻穿着一身的红装,待见两人已经走入了殿堂,脸上瞬间变得有些柔情。而作为他好友的欧阳浩明显地见着他的目光大剌剌地放在了那位正妃身上,反倒是没有多看她后面的侧妃一眼,嘴角不觉勾起了颇具深意的微笑。
自从在宫中那日柳青黛落水后,纳兰靖便没有再去明月居见过她,私下里更是对楼采凝嘱咐了一番莫要太与她接近。次番举动便足以标明了他心中的天平完全倒向了楼采凝,是以对她的伟人和行为都给出了绝对的信任。
虽说他是遵照救命恩人的要求才娶楼采凝,但是如今看来,倒是参杂了不少的“其他”原因……
就在一室人都等候着两位王妃到皇帝面前行李之际,柳青黛却在这时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裾,发出一声惊呼后整个人身子往前倾了过去,想当然尔地把前面的楼采凝也一并推了出去。
纳兰靖在以外发生的一瞬便警觉了过来,刚想要扶住前倾的佳人,虽是勉强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但是佳人的纤臂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撞往一旁甩了过去,正巧甩到了在一旁捧着热水的丫鬟。
当下,就在纳兰靖成功接住佳人的一刻,怀中的佳人也因为被滚洒出的热水烫伤而发出了一声闷哼。
纳兰靖刚刚定过神来,马上黑着脸,不顾任何礼仪地当众掀开了她左臂的衣裳,露出了她光滑白暂的藕臂。而让在座各位宾客惊呼的却是那一只白暂藕臂上面触目惊心的烫伤红印。
“快传太医!”皇帝大掌一拍木桌,立马威严地下了一道命令,肃着一张脸便从主席上大步走了过来。
那个羁了一羁的柳青黛在一旁奴婢的撑扶下站定了身子,也是一脸慌张地快步迎了上来:“对……对不起……都是青黛的错……采凝妹……王妃,您还好吧?”
纳兰靖此刻一脸的铁青,也不顾那些拥到身边的人,只是用自己健硕的身子挡开围上来的人,朝着外头大喝了一声:“青兰,快去取些酱油过……”
“不用……”楼采凝强忍着臂上的痛意,从那件华贵的霞帔暗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到纳兰靖的手中:“用这个。”
“穿着凤冠霞帔你居然还要随身带着药瓶,你这个笨女人!”低低地喃了一句,纳兰靖倒也没有迟疑,快速从中倒出一些淡黄色的药粉,轻轻地洒在那片烫伤的肌肤上。
说来也神奇,就在那药粉洒上去没多久,那一大片的红印竟稍稍淡了一些,楼采凝紧紧皱起的小脸也微微缓了过来,面色没那么难看。
“痛吗?”一面洒着药粉,纳兰靖一面看着她面上的表情。
楼采凝微微摇了摇头。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和姗姗来迟的太医见状,不觉也吁了一口气。那太医放下药箱,便在皇帝的嘱咐下仔细地为楼采凝再次看了看那伤势,却发现在那药粉的覆盖下,那被烫的红印几近看不见了。太医取出一些凉膏在那药粉的周围覆上了薄薄一层后才放松了紧张的表情对皇帝复命:
“回禀皇上,王爷适才用的药粉药效奇佳,王妃的伤势已无大碍!”
皇帝惊诧地看了楼采凝和纳兰靖一眼,随后才点点头,挥手制退太医。整个厅室内的人听到太医这一番话也终于是安下了心来。
蓦地,柳青黛“扑通”一下跪下身来,脸上的表情惶恐悔恨万分,她眼眶湿润地咬唇道:“都是青黛的错……还请皇上和王爷赎罪……”
纳兰靖面色怪异地看着她,却没有开口说话。许是有过上次落水一事,此刻见青黛这么一说,他竟没有一丝要原谅的意思。
皇帝脸色有些严肃,但是却并无生气,抬抬手便让她站起来:“一切都不过是意外,采凝无事便好,青黛,你莫要自责。”
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柳青黛才擦擦脸上的泪珠垂头站起身来,福了福身:“谢皇上……”
就在一旁礼官满脸紧张打算扬声宣布婚宴继续之时,柳云开却是一脸惊讶地站了出来,望着被纳兰靖抱坐在凳上的楼采凝紧张地问了一句:“王妃,您的左臂上是否有一个较小的铜钱胎记?”
众人为察觉到什么,倒是纳兰靖在下一刻便感受到楼采凝的身子僵了僵。疑惑地望了她一眼,他仔细地翻了翻她的手臂,果真看到一枚小小的铜钱胎记,当下凝眉疑惑地望着柳云开:“的确有,丞相如何得知?”
柳云开脸色顿时有些欣喜的表情,大步走上前来,拱手对皇帝和纳兰靖说道:“微臣的第三个女儿在十一年前被人掳走,从此消息全无,她的左臂上自出生以来便有一块小小的铜钱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