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楚云寒蓦然停住话头,一双冰澈眸子瞪着目光幽深似海的清尘,浑身散发出犹如地狱修罗般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朕只想知道,城主如何决断?”
“既然南楚帝不肯坦诚相告,那在下也无话可说,总之,一个月后舍妹必入主东晋中宫!”
“城主仍一意孤行?”
清尘慢条斯理地品着香气四溢的热茶,不作任何回应。
而楚云寒冷峻的面容上蕴含着清冽的气息,眼底眉梢皆是雪亮如刀刃的寒意,紧抿双唇一语不发。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风和日丽也难掩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寒咬牙一字一字凌厉道:“东晋皇后只能是暮红颜,谁也休想取而代之!”
清尘闻言神情一怔,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虽然之前夜灵部的密报说,楚云寒是因为晋天尧一个月后要册封皇贵妃为皇后才大军压境,可亲耳听到他如此说,他仍感到惊诧莫名。
“敢问南楚帝以什么身份阻止?一国之君?还是东晋先皇后的朋友?”
楚云寒听罢眼底一缕酸楚之色稍纵即逝,红颜对他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对红颜来说,他也仅仅只是朋友吧?
“一国之君如何?朋友又如何?”
“如果南楚帝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阻止,对不起,在下不是南楚子民,所以断难从命。”清尘言辞犀利道:“而众所周知,东晋先皇后是个宅心仁厚,心系黎民百姓疾苦的贤德皇后。
如果南楚帝真是她的朋友,不是应该竭力维护天下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吗?又怎会一再借她之名发动战争,导致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从而让她背负祸国殃民的骂名?
还是说,为东晋先皇后是假,南楚帝想一雪三年前之耻,想侵吞东晋,继而称霸天下才是真?”
“放肆!”
本就因在一个陌生人吐露心事而懊恼的楚云寒,又听得他如此说,顿时变了脸色,身形突然鬼魅一闪,骨节分明的右手死死掐住他的颈部,冷硬声音犹似牙缝里蹦出一般。
“朕因何而为,与你无关!”
不动声色地朝暗处摆了摆手,清尘睨着眉间悲痛和怒火交织的他:“南楚帝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楚云寒英俊面上愈发沉郁而阴霾,手指也越加收紧,瞪着咫尺间呼吸急促,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清尘,那双墨色深瞳中没有一丝的恐惧和屈服,反而全是倔强和冷漠。
不知为何,他竟好似看到了当年国宴上的红颜,明明痛彻心扉,明明血染白衣,却依旧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心,顿时犹如万箭穿透般,痛,迅速漫及四肢百骸。
红颜,所有人都说你不在了,但我始终坚信你还活着,因为我的心未死,它还在为你而痛!
可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万水千山也找不到你?
难道你真狠心不再见我了么?
“放开他!”
冰冷中夹杂着凌厉的声音蓦然响起的同时,一道身影疾如闪电般掠到两人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解了神情恍惚的楚云寒之威胁,迅速将清尘紧紧护在身后。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云龙,此时的他满身杀气,双目赤红。
之前就明显感觉到有股陌生的气息隐藏在连他都不能确定的地方,可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
无视云龙浑身爆射出的浓郁戾气,已恢复清明的楚云寒看了一眼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清尘,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头也不回离去,远远传来他冰冷的声音:“朕不会罢休的,你,好自为之!”
凝着楚云寒离去的背影,想起他眼眸里让人心碎忧郁,清尘面沉如水。
……
入夜,阵阵清冷夜风轻轻吹拂,满园曼珠沙华妖冶绽放,位于南郡城东面,与天云相接山之巅的云清山庄处处透着一份神秘,更透着一份仙气。
坐在最高屋顶上的清尘猛灌着烈酒,迷醉的眼神,透骨的悲凉,像高挂苍穹的圆月寂寥得让人心疼。
本以为心如止水,谁知再见他时依然心绪难平,纵使夜夜烈酒焚心,他仍难看红尘透。
骤然,喉咙一阵腥甜翻涌,浑身噬骨的剧痛犹如身在地狱之火,每一寸都痛到极致。
原是寒疾提前发作了!
他苦笑着,强忍着,一口一口狂饮着烈酒,额角冷汗如雨,可他眼里的悲凉和痛悔却不减分毫,滴滴烈酒合着唇角溢出的鲜红顺着他白皙下颌流下,在清冷月光中泛着诡异光泽。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猛然夺去了清尘手中的酒坛,接着一道强劲却温和的内力缓缓输入他体内,一点一点缓解了他钻心蚀骨的痛。
半盏茶的功夫后,清尘体内的寒疾渐渐平复下来,服了莫君邪特意为他配制的药丸,脸色红润许多。
覆上他又抓起酒坛的手,冰冷的触感令莫君邪心头一颤,墨瞳中划过一缕缱绻的怜惜和责备。
他就知道,那人的出现必会引得他心绪大乱,这不,血都将他的衣衫染红了……
他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
“你体质阴寒,又突发旧疾,这雪花露是我亲手酿的,没有烈酒伤身。”
“谢谢!”清尘接过雪花露默默狂饮着。
三年前,若没他的鼎力相助,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重见光明。
三年来,师承神医天玑老人的他不但倾尽心力想根除自己体内与生俱来的寒疾,奈何药引难寻而效果甚微,只得以内力和药物缓解自己每次发作时的剧痛,更和娅楠不遗余力发展云清山庄的势力。
曾问他为何如此?
他却笑着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始终不肯说受何人所托。
“为什么回去?”
清尘喝着酒没有说话。
“因为他要册封别的女人为后?”
“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呵呵——”莫君邪轻狂的笑声中透着丝丝自嘲和难以名状的情绪:“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对吗?即便他那样伤害过你!”
清尘一口一口猛灌着雪花露,不语。
而他唇畔那抹沧然的笑,却搅得莫君邪心头苦涩蔓延,张扬红袍下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不再言语。
苍穹如墨,月辉如水,淡淡酒香随风轻轻飘荡,缱绻的深夜,沉默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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