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
沐筱言怀孕了,所以他再也没有过来,我也再也没有见到他。
偶尔过来请安的公主也会谈论他与沐筱言两人的恩爱,那些话,
那一天,宫中突然颁下一道圣旨。
除了对那个女人歌功颂德了一番之外,我记得最为清楚的是那一句——卿贵妃沐筱言怀得龙子,朕龙心大悦,特使沐筱言改名,赐姓木,名颜然。钦此。
这一道圣旨很快便传达六宫,我自是第一个知晓的。
木颜然,我要你和他万劫不复,我要你们为我的幸福陪葬。
木颜然怀孕了,所以便不能去侍寝,宫中又没有什么新人,而下面那些贵人才人们他又不喜欢,作为皇后,我便要执掌六宫,举办三年一届的选秀大会了。
那日午后,我刚刚睡下,宫外却加急送来了家书。是父亲写来的,说的意思大概就是我的表妹林初墨会参加这次选秀,希望我能略施薄计,让她登上妃位。
林初墨,林初墨。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便慢慢有了些映像。是那个聪慧灵巧的女孩,她的家中倒也狠心把林家唯一的女儿送进了宫中。这一次是父亲所托,那个女孩儿幼时带我百般好,我岂有不帮之理?
我不妒忌,更不会去心软,因为我现在身边的是澜冥旭离,不是澜长歌,我是慕景亦,不是苏浣宸。
仅此而已。
“栖烟,你去一趟国师府,”我唤来侍女,在她悄悄说了几句,侍女便匆匆拿着腰牌出宫了。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颠簸中驶进了皇宫,车檐上的钟铃泠泠作响,马车在拂凤殿门口停下。
一名身着白衣恍若谪仙的男子从车中走出,面色略微凝重,慢步的走了进去。
我一转身屏退了宫女。
“你来了。”
“奚儿,你瘦了。”男子满眼怜爱的看着,眼中有一眼望不尽的温情。
我听见这一句你瘦了,心头一阵温暖,从小到大,当真只有他关心我。从来都是如此。
“音焱,你师兄呢?”我端起茶壶到了一杯茶给他。
“他很忙,便让我过来了。”他淡淡的回答道,不忘抿了口茶。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事情,赐名是怎么回事。”我倚在榻上,“你要知道,这木姓虽与慕姓同音,却是澜冥千百年来的贵姓,他赐了那个女人木姓,这代表着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她五行缺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缓声说道。
“那我要你帮个忙,音焱。”
“说。”
“让初墨进宫,坐上玉宸妃的位子。”
“要我帮你也可以,给我一样东西。”他的眼神开始玩味莫测,总以为,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除了我的心,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你的人,你给吗?”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我的瞳仁。
“我…这…好”我一咬牙,心头牵扯万般,却答应了。
“哼,”他冷笑着,“你不是很爱他吗,现在怎么舍得让自己的表妹来服侍他,还不惜牺牲你自己,你这样做值得吗?!这个忙我帮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说完他转身离去。
马蹄声颠簸愈远,在耳边渐渐消逝。
“谢谢你,焱哥哥。苏浣宸爱的是澜长歌,不是澜冥旭离,在澜长歌眼里我永远会是苏浣宸,在你眼里,我永远是慕奚。”我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从嘴里念出几个字来。
他永远会站在我跟前,哪怕他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只要他可以,一定会做到。已入深秋,院中的几颗参天银杏交叉错杂的枝头变得光秃起来,每日清晨,宫女们都会扫掉很多落叶,倒是那龙爪菊开得正艳,我也该思量思量着初墨进宫的事情了。
若是想要初墨进宫,他那一关不过定是不行,我便提笔写了一封书笺,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写了些什么,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后宫空虚,需要选出几位得力的妃嫔来充盈后宫,并且好好管理。写完这些话,然后又附上了一枝龙爪菊送过去。
这也许是我,慕景亦入宫以来第一次好声好气的与他交谈,他竟然应允了,并且把这次选秀定在了九月初九,可他若是知道我背后选秀的意图,恐怕不知又会徒添怎样的风波出来。
今日便是选妃的日子,我穿上那套凤冠霞帔,坐上鸾车,出了拂凤殿。
进去的时候,他一脸严肃的坐在主座上。而木颜然有身孕的缘故,需要静养,便没有来参加今日的选妃大典。
音焱就站在左下侧,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斜斜扫望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
“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俯身行大礼。
“皇后平身。”
他嘴角扯动,只是礼数般的朝我示意。
“宣林初墨,阮画鸢,赵依凝觐见。”旁边的公公扬声道。
“民女见过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三位女子一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免礼平身。”他似有似无的笑着。
我心中暗乐,初墨果然不负所望,过了前面的选拔,今日,哼,我心中冷哼一声,嘴角勾起笑容。
“皇后笑什么?”他转过头看着我,虽然脸上很是温情,眸中确是化不开的冷漠。
“启禀皇上,臣妾是在笑皇上有福,今日下站的三位女子可都是国色天香,如花美眷啊。”我笑的愈加灿烂,更是加重了有福二字。
他的连顿时从三月到了十二月,仿若万年冰川一样。
“不知下站的三位可否先介绍一番,让本宫和皇上认识认识。”我居高临上的看着下面的人,突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挤上心头,生怕出了疏漏,成为笑柄。“就从最左边的那个开始吧。”
“启禀娘娘,民女姓林,名初墨,年十五,家父,乃本朝丞相。”初墨看着我,我看着她,仿佛是在赞扬她一般,而她,永远是那样的沉稳谦逊,不卑不亢的看着我,仿佛我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还是她的表姐,她永远是那样出奇淡然的女子。
他听到丞相二字的时候,神色一愣,仿佛迅速思索着什么。
“很好,下一位。”我看了看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启禀娘娘,民女叫做阮画鸢,年十六,家父乃是怀远大将军,阮明。”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却自始至终低着头,手心紧紧握住,额上渗出了几滴汗珠。
这女子如此紧张,怕是个胆小的主儿,初墨估计也不足为惧,心中暗自想到。
“哦?又是将军的女儿,本宫的父亲也是将军呢。”我随意应了一声。假假笑着。
“最后一位呢?”他这一次先启声问道。
“禀皇上,民女赵依凝,年十五,家父乃苏杭巡抚。”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来,只是给人幽怨迷离的感觉。
“皇上,可否把签筒呈上来了。”我看了他一眼,示意可以开始了。
签筒里装着的便是各自的命运了,而初墨的那一支我一早便让音焱做了手脚,玉宸妃的位子,非她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