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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采薇轻微地动了动食指,缓缓睁开了眼睛,又因为强光的刺激,狠狠将眼睛闭上。

见她清醒过来,床边一三十左右的女子佯装悲切的扑了上去,嘴里哀哀地念叨着:“我的儿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双美目噙着泪水,欲坠不坠,我见犹怜。若不是她的眼底隐含着一丝不屑,真能令人相信,这便是她的亲生女儿了。这女子,正是顾府的二夫人,徐慧敏。

顾采薇被她那一扑,扑得脑袋更加眩晕。顾采薇皱着眉,思索着眼前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顾采薇凝神思索的模样,徐慧敏心底竟隐隐有些不安,似乎面前的小女孩知道了些什么一样,令她感觉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徐慧敏连忙将一旁怯生生站着的顾怀歌往前推了推:“小歌,还不快跟姐姐说对不起!”语气是严厉的,手上推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顾怀歌似乎被那一推推得懵住了,白嫩的小手紧揪着衣摆,一双杏眸立刻布满了氤氲的雾气,眼眶红红的,活像一只纯洁而又无辜的兔子。顾怀歌紧紧捂着嘴,仿佛只要她不这么做,下一秒呜咽声就会从喉咙里跑出来一样。“姐、姐姐,对、对不起······”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顾采薇在心里冷嗤了一声,顾怀歌,从小就善于伪装,把自己伪装得多么的人畜无害,其实心思却比谁都还要狠毒。这一点,她早已领教过了。

顾采薇缓缓坐起身子,努力压制下晕眩感,自上而下俯视着顾怀歌,满头墨发自然的披洒下来,一双凤眸似笑非笑。无需多言,一身高贵的气质便高贵如天上之流云,足以令人折服。

顾怀歌低下头,手指狠狠地掐进肉里,她就恨这样子的顾采薇!凭什么她永远可以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她永远可以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凭什么无论走到哪儿,她永远会是众人的焦点?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迟早有一天,她顾怀歌会将她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下来,让她变成地上的烂泥,任人践踏!

顾采薇不知道顾怀歌在想什么,但单看她那神情便知道,定是不服气的很。这个时候的顾怀歌,到底还不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啊!顾采薇眼里飞快地滑过一道暗芒,单手支着下巴:“你且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顾怀歌飞快地抬起头,脸上有一丝错愕。依她对顾采薇的了解,她向来是不屑于与自己说话的,因而只要她开口道了歉,这件事情就该揭过去了。怎么今日却······?徐慧敏亦是惊诧莫名,今天的顾采薇,似乎,有些,不同?徐慧敏连忙给顾怀歌使了个眼色。

顾怀歌狠狠的咬了咬贝齿,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到:“都是妹妹的疏忽,才会害姐姐从天桥上掉下去。还请姐姐原谅。”

从天桥上掉下去?顾采薇的神思有些许的恍惚,顾怀歌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了。

看样子,她是重回了她十二岁的那一年。那时,顾家风头无两,顾父打退了边界上进犯的匈奴,班师回朝。皇上龙心大悦,当即定下了顾家嫡女与当今太子的婚事。而今日本该是她与太子初次蒙面的日子,若是太子没有异议,她与太子的这桩婚事就该定下来了。不料路过天桥时,她被顾怀歌“不小心”推下了天桥,因此误了去见太子的时辰。

待她醒来以后,二夫人只让她安心歇着,说是太子那边自有她来照料着。她也便傻傻地信了,这么一歇,就歇到了第二天凌晨。

第二天一醒来,天就变了。

太子足足等了她两个时辰,最后徐夫人才姗姗来迟,一脸为难:“太子,这薇儿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一些,路过天桥时,竟然失足跌落了。眼下人受了风寒,刚喝了碗姜汤,便吵着闹着头疼,要歇下。该劝的我都劝了,可这孩子就是说不听,要不您择日······”

一席话说得不可谓不歹毒。好端端的人,路过天桥时又怎么可能会“不小心”跌落下去?摆明了是她不愿意见太子。而顾采薇即便是落了水,还有力气“喝姜汤”、“吵着闹着”,却没有力气来见太子一面?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择日再来”,将堂堂太子当成了什么了?

一席话说完,太子当即震怒,拍案离去。

第二天皇上下旨——“顾府大小姐罔顾礼法,不分尊卑,本该受惩,念其父之功,功过相抵。与太子婚事,就此作罢!”

当时顾父接过圣旨的手都是颤抖的。一句“功过相抵”,便抹杀了顾父半生戎马的功绩,以后估计也不得重用了。从来没有动过顾采薇一个手指头的顾父,狠狠给了顾采薇一个巴掌,打得她昏头转向。顾父当时那失望的眼神,犹如一根根银针,狠狠刺在顾采薇的心上。

顾父享受圣眷二十余载,耿直的性子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些被他得罪的人纷纷落井下石,顾父从此官途上再无建树,不过一闲职尔尔。满腔的抱负,不得实现,从此抑郁不得志。可以说,当初有多宠爱,后来就有多失望。

顾父从那以后,再也不曾问过顾采薇一句。但毕竟父女情深,顾采薇要嫁给君筠竹,顾父还是反对的。不过顾采薇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加之认为顾父是不喜她的,叛逆心思一上来,竟然非君筠竹不嫁了。

顾父面上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然而她跟着君筠竹叛变以后,在攻入京城最后的生死存亡关头,顾父还用自己手里的亲卫队,与他们来了个里应外合,才终究赢了这一场异常惨烈的仗。

赢了这场仗以后,顾父便自杀身亡了,因为他无颜面对逝去的先皇,以及对他抱有信任的太子。而她帮助君筠竹赢了以后,她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深爱她的父亲的离世、自己死无全尸、身边亲信之人无一好下场······

想到这里,顾采薇眼里是满满的疯狂的恨意,重来一辈子,我要那些害过我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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