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名女子也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在大哥的左侧,那该是大哥刚过门的媳妇吧,她是无辜的,是蓝家连累她了,由于距离太远了,蓝乐儿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她把目光转到蓝修彦身上,却不知爹爹何时竟发现了她,他的目光里并无惧意,却是那么的担忧,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说着什么,蓝乐儿却看懂了他的嘴型。——乐儿,好好的活下去。
心中酸涩的厉害,爹爹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她的性命,然而,她的心里更加的坚定了。
她的脚已经决绝的往外迈出了一步,脸上露出了一抹凄美的笑容。还没走几步,就被坐在监斩位上的静安王眼尖的认了出来,是她来了,她要做什么,他猛然回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这是要自寻死路吗?心中一阵抽痛,仿徨不安的感觉强烈冲上大脑。
不,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忽然转身,命令手下,截住她,把她抓过来。
蓝修彦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举动,他的眸光一片凄色,仿佛在说,不,不要——
欧潆潆无神的目光里突然划过一抹复杂之色,她既然逃出去了,又为何前来送死呢,她实在看不懂她。若换成是她,是断然不会回来送死的。
顺着蓝修彦的目光,蓝司允静如一潭死水的幽光里忽然有了少许光彩,二妹,她还是来了,难道蓝家今日真的要全族覆灭吗?二妹怎么这么傻,她本可以逃的,为何还要来送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悲伤,痛苦而又挣扎的看着那抹凄凄白雪下美丽的倩影。
眼前,走来几名面无表情的黑影,她身子凌空而起,竟被这几人架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嘴已被人捂住,蓝乐儿瞳孔遽然大睁,但她发不出声音,满目惊讶。
这一幕,也同时落在了蓝修彦、蓝司允、欧潆潆眼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午时三刻,太阳渐渐高深,一层阴影笼罩了下来,邢台上的人清楚的看到地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一名官员上前提醒静安王时辰已到,段祭天略迟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执起竹筒里的火签令,转了个方向,清脆无比的丢到了地上。
正要行刑,却见蓝司允突然吼道:“静安王,请您大发慈悲恩赐贱内一个全尸吧,罪臣恳求把她的刑法全都加注在我身上。”他实在不忍看她饱受凌迟之苦,到底,他还是爱着她的,或许是他错了,不该让她失去活命的机会。
欧潆潆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不是一心要让自己死嘛,怎么突然又心软了,“为什么?”只是三个字,却让她有用尽一生的感觉。
“潆潆,我爱你,我怎么忍心让你受这罪呢。天上地下,我都不会弃你而去的。”蓝司允痛苦的闭上眼,两道清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怕死亡,他只恨自己护不了心爱之人,要与他共赴黄泉。
静安王此时难免也有所动容,就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行刑。”
那一个个跪着的老老少少或多或少表现出对死亡的畏惧。有的吓得面无人色,有的瘫软得抬不起头来,有的拉屎拉尿,满身污秽。
但蓝修彦父子在此刻却表现出一副慷慨从容,风骨凛凛的神态,大有将士英勇就义的风采。
被捂住嘴的蓝乐儿被带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她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抽畜,身子被几人死死的固定住,刀起刀落,那泛着寒意的大刀挥了下来,她的眼中血雾朦胧,只看得到无尽的红,流了一地,天空也黑压压的昏沉了下来。
心跳好似在这一刻凝固住了,滚落的人头,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雪地上,那红得刺眼,如同通往炼狱里的黄泉路,刺得人睁不开眼。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有些人双目大睁,许是死不瞑目。
围观的人也是无法再看这如同人间炼狱的刑场,胆小的早吓得屁滚尿流,狼狈的爬起回家去。
高坐上的静安王风轻云淡的脸上也不由为之动容,同情的看着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确实无辜。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蓝修彦父子脸上已无血色,但身姿还是无法撼动的挺立着,那渗入骨髓的疼痛,并没有让他们喊出一声。
身上已露出了森冷的白骨,触目惊心。
脑中如遭电击,她泪如雨下,抵死挣扎,奈何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刮了120刀,直到生命终结,身上只余下白骨,容貌已经分辨不清。她的哥哥,又因代嫂嫂受过,硬是要刮240刀,但他一句痛都没喊过,她还记得小时候,哥哥最怕痛了,一点小伤都会痛得大叫,但现在,他是那么伟大,那么坚强……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犹记得他们将哥哥与爹爹,及蓝氏族人用草席随手一裹,丢去了乱葬岗里,任野狗啃食。
梦里,再次上演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她的心止不住的颤抖,悲痛欲绝,猛然惊醒。
入眼。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格调华丽,美轮美奂。
这时,她看到床边趴着一名女子,低头一扫,却是她最要好的姐妹,沈国公府的小姐沈诗苒,这里,又是哪?记忆里,这并不是沈国公府。
沈诗苒下意识的醒转过来,却见蓝乐儿疑惑的大睁着美眸盯着自己。
“乐儿,你醒了?”惊喜的声音,伴随着刚睡醒后的沙哑,又道:“你等等,你身子体寒未退,我这就去把熬好的药给你端过来。”
片刻功夫,沈诗苒手中就多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款款走了进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毫无温度。
“你先把药喝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沈诗苒勺了一点药汤,搁到她嘴边。
蓝乐儿木然饮下,眼中的疑惑之色未退,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未解,为了能快点得到答案,她接过沈诗苒手中的碗,仰头一口饮尽,滴水不剩。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不过片刻,只听“啪”得一下,是瓷碗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每一块碎片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光华。
胃中如火在烧,又似万蚁蚀心,万箭穿心般的痛痒难耐。
一口血压仰不住的喷了出来,如朵朵红梅绽放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蓝乐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致死都不敢相信,那曾经待她极好的人,竟亲手送她上了黄泉路。
她笑说:黄泉路上我等着你……她如一朵致命的红色曼珠沙华开在黄泉之路,透着无限的悲凉。
闭上眼的瞬间,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再也无了声息。
沈诗苒嗤嗤冷笑,眉眼间染上了狠戾之色,恨恨道:“蓝乐儿,你别怪我,要不是你事事都要抢我风头,美名留世,永远都是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你强盛的光芒下,我就如同灰尘里的明珠,被你掩盖,永无我出头之日。更何况,你即便失去镇国将军府的庇佑,却依然能霸占静安王对你的爱恋。你现在生不如死,哼,我这是成全你去与你一家人团聚,你该谢谢我才是。”
耳边浮浮沉沉,充斥着一句句冰冷无情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刺入了她的心坎。
失身,丧命,血仇……
她不能忘,也不敢忘,假如能重生,她一定要让所有害她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百倍让他们偿还。
无论是沈诗苒,静安王段祭天,亦是北月国负她之人,她通通都不会放过,她要让他们血溅北月国的每一寸土地,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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