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潞亲王府很不平静。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弈郡王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士兵。
近旁的仆人们一看,都低下头不敢发出声音,但看样子也知道,找了好几个时辰殷殷郡主还没找到。
"你们不用跟着我!再去找!如果找不到郡主,就提着脑袋来见我!"弈郡王转头朝身后的士兵喊。又朝那几个仆人说。"你们这几个,通知府里的男仆们,都出去找郡主!但一定要小声点!谁敢惊动了王妃,看我不把他头拧下来!……去,去,都去把郡主找回来!"
雷厉风行地吩咐好,他匆匆朝内院走去。在一个厢房外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冷硬的表情也柔和下来。月光照在走廊上这个拖长的影子,显出一种孤寂的清冷。
这时,一个丫环端着一碗药汤,走来。
看见是他,稍稍一愣,行礼:"弈郡王。"
"这是给王妃喝的药吗?现在王妃的身体怎么样?"弈郡王看了一眼药汤,目光飘向那紧闭的厢房门,清亮的眼眸里流转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芒。
"是的,这是给王妃喝的药汤。今天王妃的身体和精神好多了。现在还在安睡!"丫环低着头说。心里暗想:这个弈郡王虽然不常见到,但总听人说他冷酷无情,荒淫无度。平日见他既使与王妃相遇,也是冷冷淡淡极少说话。可这几日,自从王妃受伤以来。他每天要来好几趟,对王妃嘘寒问暖,温柔细心。也许,是因为王妃替他档了一箭的缘故。
"那她有没有知道殷殷郡主不见的事?"弈郡王压低声音问。
丫环摇摇头。"王妃不知道。我按您吩咐,给她喝下了安神药,她一直安睡到现在。"
"好,你把药汤给我!先退下吧!"
丫环小心递过药碗,转身退下。弈郡王在门外沉吟片刻,推门进去。
雅致的厢房,烛光微闪。他轻轻向床边走去。
床上的王妃安祥地睡着。嘴角挂着一丝柔柔的笑意,但秀气的眉头却微蹙着。梦中,她在想什么呢?
坐在床边的弈郡王不由地伸出手,想抚平那微蹙的眉头。
这时,黛眉下的双眸却幽幽地睁开了,惘然地看着上方一双无比清亮的星眸。怔忡了半晌,才忧忧地开口:"是你来了!"
弈郡王一愣。他记得,她受伤后醒来的那天清晨,看到他的第一眼,说的就是这句话。那个夜晚,没有人知道,他在屋顶守了她一夜,直到天空初亮,直到她醒来。
"是的,是我来了!"他抓住她的手,就如那天清晨一样。接着,他看到她眼中的迷茫消失,嘴唇翕动。他皱起眉,他知道她又要说什么--果然--
"你快走吧--等会,亲王要--"在他微愠逼视的眼神下,她突然噤了声,把"要来了"几个字吞进肚中。她想起,今晚亲王是不会来了。傍晚时分,宫里来人,召亲王进宫商量军机大事了。不会回府了。
"难道他在,我就不能来吗?"他的口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冷硬。
"……"她垂下眼睑,想要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
"我不会放手的。"他说,声调很温柔,但却很坚定。另一只手抚上她秀美的脸。
"那天,你醒来的那天清晨,我就对你说过。"他停顿一下,在她手心里轻轻按动,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就象是小锤子击进她心底。
"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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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卫昭元睡得极不安稳,梦厄不断。
他在一阵尿急的紧迫感中醒来。还未睁开眼,就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他平躺着,微微抬起头颈,低垂着眼睑,向下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下压在胸膛上的小身体。
殷殷象只小猫般含糊地"嗯呢"几声,被他膝盖一耸,从他身上滚落到地。
"哎哟……"她揉揉眼睛,猛地坐起身,醒了。
"……这是在哪呀?"她清澈的瞳眸因刚睡醒而呈现出些许茫然。
"……小屁孩,睡没睡相,从床上摔到我身上了……呸,把我当肉垫子呀……"卫昭元低低地咒骂一句。他在石床下面的地上铺了层稻草,昨晚就睡在那儿。而一身满是污泥的外衣也换掉了,只穿薄薄的未弄脏的里衣睡觉,好在这里温暖如春,也不觉得冷。
"……这,这……你还……"卫昭元正要坐起,突然惊觉大腿之间一大片潮湿,脸一下子垮下来,心中那个厌恶呀!这个小屁孩!"……你,居然还尿床……"
可刚说出"尿床"两字,他突然就噤了声,脸色阴暗不定,尴尬莫名。
"我才不会尿床呢!我很小就不尿床了!我娘说过,我二岁以后就没有尿过一次床……"旁边,已完全清醒的殷殷气呼呼地嚷道。
"瞧,我屁股可没有湿呢……"小女孩还很较真地摸下自己的干净的小PP。"……咦,胳膊上的衣服怎么湿了一小块……唔……"
小女孩有点恍然地转过头,晶晶亮的瞳眸毫不掩饰地直盯着男孩的濡湿一片的胯间。她指着涨红着脸快速起身的他,大叫:"……唔,是你尿床了……羞!羞!羞!这么大个人还尿裤子……"
卫昭元阴沉着脸没吭声,快速迈开步,想尽快跳到温泉里洗去一身的污秽。
可没想到,小女孩却一把拉住他的裤脚,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那里,童稚的声音里满是好奇:"咦?你的尿尿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呀!……怎么是白白的,耶?还粘稠稠的,气味也不一样,好象不是臭臭的……难道是便便吗?不对不对,便便是很臭的,而且也不是白白的……难道是拉稀稀吗……不对不对,也不象……呀?这拉得到底是什么呀……"
无言以对!
崩溃!
八岁女童近似自言自语的探究的询问,让卫昭元简直要精神崩溃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如此的窘!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他急促地甩脚,可小女孩的手把他的裤脚抓得牢牢的。
只听,"嘶拉"一声,裤脚上的布被拉下一块。殷殷捏着那块碎布片,在那股力的推动下,猛地摔倒,屁股在地上重重一击,好疼!
而卫昭元就象是逃命似的"扑"地跳进温泉中……
"你--坏蛋!……哈哈……尿裤子的坏蛋!哈哈,羞死人了!羞死人了……"殷殷一骨碌爬起来,先是气鼓鼓地指着温泉里的他骂,后来想到那好玩处,不禁嘲笑起来。
温泉里的卫昭元背对着她,低垂着脑袋,涨红了脸,又气又恼,心中那个窘迫,真恨不得能立刻抓住她,狠狠打她的屁股,让她闭上嘴!
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刻,一个平和苍老的声音飘过来:"……呵呵,女娃儿,你可别再取笑他了。这可不是尿裤子……"
"神仙爷爷,你来了!"殷殷一看是白胡子老人,就高兴得挥动明显比她手臂长很多的衣袖。浑然忘记了昨晚上他发疯时的吓人模样。
而此时的白胡子老人也显得很正常,慈眉善目,衣袂飘飘,就象是画上的神仙老人。他象是飘过来的,来到殷殷的身边,伸手,如亲人般抚摸她的发丝,温和地问道:"女娃儿,睡得好吗?"
"我睡得很好,好象还做了个很有趣的梦……哈哈,醒来后,还发现他尿裤子了。哈哈,还想赖我……羞!羞!羞!"又是一阵清脆的大笑。
卫昭元头埋得很低,虽然下身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但年少的他只觉得更加难堪,不愿站起身面对小女孩和白胡子老人。
"女娃儿,别笑了。他这可不是尿裤子……"还是白胡子老人温和的言语打断了那肆无忌惮的笑声。
"喔,原来真的不是尿尿呀!我正纳闷着,这不象是尿尿,不过也不是便便呀!"殷殷不笑了,歪着脑袋,脸上一派认真极了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问白胡子老人。"那,那他拉得是什么呀?"
呕!卫昭元简直要背过气去!
白胡子老人被她天真的模样逗乐了。"呵呵,这是……"还真不好解说!"这是男孩长大成人的标志,他现在是小伙子了……"
"是男孩长大成人的标志……那我长大成人,也会拉这样的吗?"殷殷一脸困惑。
扑!闻听此言,卫昭元一头撞进水里。
白胡子老人再也忍不住大笑。"哈!哈!哈!你当然不会了,你是女娃娃呀!这只有男的才有……唉唉,女娃儿,等你长大了,嫁人了,就会明白的……"
不明白?还是不明白?殷殷清亮的大眼睛里打着大大的问号。但也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是羞人的问题,便不觉闭上嘴,不再刨根问底,只是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卫昭元不禁转头看她一眼,对她突然间的静默稍微有点诧异,原以为她还会有什么惊人之问。
他回过头,脸上难堪的燥热渐渐消退。这是他第一次梦精。但他并不象一般的无知少年那样感到慌乱。生为皇家公子,年幼时就听过年长的王兄们谈论男女情事,尽管当时年纪尚小,再加身体和心理还未成熟,对此事不感兴趣,但也从中有所了解男女之别和发育变化的不同。
只是这人生的第一次来得太不是时候!太让他尴尬了!如此隐私的事却被一个八岁女娃看见、嘲笑,让他倍感丢脸,因此心中又恼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他在水中站起,但并不朝殷殷和白胡子老人所在而去。而是半游半走向着温泉的另一头过去--那是白胡子老人出现的地方,看过去是黑魃魃的地道,昨晚太累没仔细观察,此时侧耳倾听,隐隐听到流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