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抬了抬眼皮，嗯嗯响两声，然后，身子一歪，竟真睡过去了。
卫昭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瞅着她沉睡的小脸，不免担忧："她是吃了那个……是不是中毒了？"
白胡子老人笑道："没事！不会中毒的！不过，这要是一般人误食了这个吸饱血的水银蛆，那非得七窍流血不可！但我们古族人是百毒不侵的，是不会中毒的！她只是间断的短暂的瞌睡，一天里会瞌睡多次，过几天就好，对身体没有影响。来，我抱她到床上睡会……"
白胡子老人边说边抱过殷殷，小心地把她放在石床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女娃儿细柔的头发，眼里满是疼爱和激动。"女娃儿，你真的是我们古族人！真的是古族人呀！苍天呀，你总算没有狠心地完全抛弃我们，总算把我们古族人的血脉留存在这世上……女娃儿，你就是我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你一定要陪在爷爷身边，爷爷会很疼爱很疼爱你的，爷爷还有好多古族人的本领要教给你……我在这世上，一个人孤孤单单活了二十多年，真的活得很痛苦！女娃儿你千万不能离开爷爷，一定要陪在爷爷身边……"
眼看白胡子老人的情绪在一霎时又陷入那种不稳定的激动中，卫昭元真怕他会象昨晚那样再次癫狂。忙引开他的思绪："……老人家，她还要睡多久才醒？"
白胡子闻声回头，象是恍然发现还有另外一人存在。
这双饱经沧桑的眼睛让卫昭元心下暗暗一惊，几分钟前还和善的眼神此时却现出偏执和狂热。
白胡子老人瞪了他一眼，象是极厌恶他的存在和打断。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回转头，又痴痴地看向石床上的小女孩。尔后，象是想起了什么，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中的水银蛆喃喃自语："差点忘了这个蛆蛆……昨晚上就该把它吃了，叹，一年一次，这个心疾的老毛病，非得靠这个蛆才能压下去……咳咳咳，真是老了，只是迟了一个晚上没吃，现在又开始有些难受了……不过，这点难受算什么，能让我找到我们古族人的后代，再难受也心甘呀……"
卫昭元在旁边，默不作声，但也把白胡子老人语无伦次的话听得清楚，脑中一个闪念。他走近几步，轻轻拉下老人的衣袖。
"老人家，你真的是殷殷的亲人吗？"他故作出一副又惊讶又开心的表情。
"对！女娃儿是我们古族人！"白胡子老人不容置疑地猛点头。
"太好了！她总算找到了她的亲人！她从小就是个孤儿，我们都不知道她的亲人是谁？她刚出生就被遗弃了，扔在山林里，是我们村里的一个打猎人发现了她，抱养了她。这个猎户，好几年前，曾带着他的大女儿走过这个山洞过了，老人家你还有印象吗？"
"是有这样一个人……"白胡子老人思索片刻，说。他记得，很多年前，他曾在洞口外救过一个被毒蛇咬伤的猎户，后来，他还把这个秘密山洞告诉了这个人。原来是他收养了女娃儿呀。
白胡子老人的面色越发和蔼起来。
卫昭元瞧了他一眼，继续说："可惜，他几年前去世了，因为他家除了两女儿再无别人，临死前他就把殷殷托付给我家收留。说实话，我对爹娘收养她可不太高兴……她总喜欢跟着我，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我被她烦也烦死……我因为误伤人被士兵抓捕，好不容易逃脱，正想逃出关外。这可是逃命的事！可是她还是非得跟上我不可……现在好了，老人家，你既然是她的亲人，那就收养她吧，她跟了你这个爷爷也会很开心的！"
"对对对！女娃儿跟着我一定会很开心的！"白胡子老人高兴地重复一遍。
"那好，我就放心地把她交给你老人家了！我还得逃命去，老人家，请问这山洞怎么走出去？唉，这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喔，你从温泉边过去，听到水声吗？"白胡子老人热心地站起身，好象巴不得他马上就走。"……你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可以到那条地下河。那里虽然有很多叉路，但你只能走这条水路，别的路是不通的，而且还有些别的什么毒物，会伤害你……只有这条水路才能通到洞外……嗯，我还有个竹筏，拴在离河道最近的叉路口边……"
"谢谢你，老人家，那我先走了！"一听完，卫昭元转身就要走。
"等等！"白胡子老人叫住他，手里拿出一件衣服来，"来，这衣服给你穿！这外面不比山洞。冷呀！我看你和女娃儿的衣服都脏了，就给你们弄来两套。还有一件给女娃儿穿，这件你拿着……"
卫昭元道声谢，接过衣服。这回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白胡子老人！他暗暗咬了下下唇。心中默默地说：老人家，你可别怪我骗了你呀……
离开石室，循着水声，卫昭元很快就发现了那条地下河，也找到了那个竹筏……可是，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突然转身，轻手轻脚地折回原路……
重返回石室，里面，真如他所料，一老一小都躺下睡着了。果然是因为吃了那个水银蛆才睡着的吗？这原只是卫昭元的猜想：既然白胡子老人说小女孩是古族人，她昨晚吃了水银蛆，后来就莫明其妙睡着了，现在又睡了，那这个白胡子老人也是古族人，必定吃了这个水银蛆也会睡着的。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他走过去，把沉睡的小女孩抱起来。他本应一个人走的。但他之所以返回，只因他记得，他答应过她，会带她一起走出这个山洞的。所以现在，也不管那个白胡子老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亲人，这跟他没关系。
接下去的路途很顺利。他把小女孩平放在竹筏上，自己坐在竹筏上划水。地下河只有一米宽，但幸好还算顺直，没有几个弯道，而且水流往下。因此他没费多大劲，竹筏就顺流而去。
光线一点一点透进来，和着迷离的水光，在忽明忽暗的岩壁上掠过。约莫半个时辰，竹筏突然顿住了，下面的水也变成浅浅的水滩，地下河消失不见了。
卫昭元抱着殷殷走下竹筏。借着几缕透进来的阳光，看到前方被枝条蔓叶遮蔽的洞口，心里一阵激动。
当他拨开洞口的枝叶，他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带着初醒来的慵懒问："这是到哪里了呀？"
他低头看了一眼，回道："我们走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