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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弈深邃的眼中蒙上淡淡的悲伤。

"……我六岁时,我母亲过世了。她是病死的,多年的积郁成疾终于拖垮了她的身体……从我生下来后,她就一直精神抑郁,萎靡不振。她看过很多大夫,吃过很多药,可是却从没好转过,甚至越来越严重,有时整日不发一言,有时则是胡言乱语。

虽然她病得很严重,但她还是非常非常疼爱我。只是,偶尔,会在某一刻,突然对我表现出莫名的厌烦,那脸上的厌烦是如此明显,如此强烈,这让刚懂事的我很受伤……

不过,这样的表情极少出现,但也足已让我铭刻在心,让我困惑,让我痛苦,我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仿佛我对我母亲来说,是多余的,是不该存在于世的……

她的病到后来,已变得神智不清,甚至于认不出我--她唯一的儿子。她常常呆呆地坐在床边,也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就这样的坐着……府里的人都在私下说着,说我母亲疯了,说她没冶了,命不久诶……

有一次被我听到。他们以为我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竟还敢当着我面说。我怒火攻心,一把抡起放在一旁的柴刀,就向那个说得最响的下人挥去,把他给杀了……"

听到杀人,曲情暗暗惊呼一声!只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狠绝,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和黯然。

他喑哑的声音从没似现在这样充斥着无力感。"……旁边的那几个人都吓呆了。要不是奔过来的护院卫兵夺下我手里的刀,我说不定把他们都杀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几个人。也许他们被潞亲王秘密杀了,也许是被赶出了府,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再也没人敢背地里议论我母亲的病……

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母亲病情的恶化。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憔悴,厌世消沉,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的感觉就象是人陷在黑暗的迷宫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小时候的我是多么渴望母亲的关怀和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微笑也会让我开心不已……可是连这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实现,但我并不埋怨她,反而更加爱她,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只希望她的病终有一天能好起来,能陪我一起开心,一起玩乐……

但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

在她过世的前一年,她的病情似乎有点好转了,神智也清醒了些。可是一到晚上,人又恍惚起来,常常半夜梦游……她常常站在漆黑一片的屋里,对着窗外迷蒙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问:你是谁?你是谁?

刚遇到这种状况时,被她惊醒的我总是奔过去,摇晃着她冷冷的手不停唤她醒来。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轻轻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可是她呆呆的,没有醒来,还是沉在梦游中,丝毫没有感应到我的呼唤。依旧,仿佛凝神屏息地在黑暗的空气中询问:你是谁?你是谁?

在无边虚无的黑暗中,我母亲到底在找谁?到底在问谁呢?

这疑问在童年时我的心灵中投下了很大的阴影!以致于我母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期,我都会在梦中听到她的声音--那略含惧意的,充满困惑的,夹带着无法说清的情绪在问:你是谁?你是谁?"

君弈沉默下来,眉头深锁,仿佛那声音就在他耳边低徊……他的大手在曲情的背上缓缓摩挲着。

曲情默不作声地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不承认我母亲是疯了,但我却一向认为母亲的这句问话是疯话,她想要询问的那个虚无的人只是存在于她脑中的莫名其妙的臆想!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明白,那个人,那个黑暗中的人--我母亲不知晓的,但却心心念念想要询问的人,是真实的人,而非想象,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与我母亲曾经有过亲密接触的……

但她从不知晓他,可能连一面也没见过。死前,她曾好几次迷迷糊糊说过:在那里,在那里,黑暗的屋子,她在睡梦中被人抱到那个黑暗屋子的床上,那里有个男人正向她靠近……

也许,那个黑暗中的男人就是我真正的父亲……"

曲情吃惊地捂住嘴,睁大眼睛,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两字--借种!

难道这就是君弈心中猜疑的事实,而他就是借种生下的孩子?!

而这,猜想中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事实,却从未有人明确地告知过君弈的母亲,只是把他母亲当作一个被操纵的生育工具!以至于他母亲因此在心中留下了无法解开的心结,以至于产后精神抑郁,渐趋严重,早早离世……

曲情明白那产后抑郁的痛苦,曾经,她在生下殷殷的很长一段时期里,一直无法摆脱精神抑郁的困扰……

君弈凝视着她微仰的恍惚出神的脸,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晚,他和她争吵后的那一晚,他看到她高烧不退;看到她神智不清;看到她抑郁痛苦,犹如他母亲当年那样日渐消瘦,他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他自责,他恐慌,他感到害怕--害怕她会象他母亲那样备受精神折磨而死去。

所以,从那晚起,他决心放手,放弃爱情,不再逼她,留给她--她想要的那片安宁的天空。

此时此刻,他真想问问她:这么多年来,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是否真的得到你想要的那份安宁和幸福?!

而他,现在则是非常后悔!他和她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还有他们共同的女儿殷殷!

君弈温暖的大手搭在曲情纤弱的双肩上,柔情脉脉地直望进她的眼底。

"殷殷,是不是我俩的女儿?"再一次的询问,这次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心平气和地等待她的答复。

缄默。冬日温煦的阳光在他俩相互凝视的脸上穿梭,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迎着他期待的目光,她的嘴唇微微翕动。"是。殷殷是你的女儿。"

她清亮无比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于,终于把心底最后的秘密说出来,终于当着他的面承认了。她知道,她明白,承认意味着什么--他再也不会轻易地放开她了!而她也不能再装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样避开彼此间的情爱,不能再回到以往平静生活的轨道!在难以预测的未来里,他和她将会面对很多纷至沓来的问题……

但是心中,在她说出口的刹那,仿佛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不再犹豫,不再彷徨,他的怀抱就是她的港湾。

君弈狂喜地搂紧她:"曲情,是真的吗?!是真的!我太高兴了!殷殷呢?她在哪里?还在睡觉吗?"他激动地一迭声问道,充满了迫不及待!

象是被针扎了一下,曲情忽地推开他,但他抱得实在太紧,一时脱不开他的怀抱。她急急地说:"殷殷?她还在睡呢!不过睡了这么久了,大概要醒了!你想干什么?难道要去告诉她你是她的生父吗?不行!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她!殷殷还小,她一时之间是不能接受这个--这个事实!这种转变!等等,再等等!等她稍大点,等到适当的时机,我们……我们再告诉她真相吧……"

"君弈,好吗?好吗?我们先不要告诉她……"看到君弈的眼中闪过不悦,曲情又连声恳求道。

"唔!"君弈闷哼一声,很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曲情舒了一口气。也许,他和她真心相爱并非是错。但作为一位母亲,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因为突然之间知道这个事实,无法承受而受到伤害!

他又把她抱紧了,象是怕她跑了似,她的腰几乎都要折断了。

她抗议地举起手推打他。他把她手也抓住了,握紧,贴在他的胸口,忽地一笑,很柔很轻,邪魅的凤眼眯起。"曲情,是不是在那一次就有了?"

曲情稍怔一下,忽地明白过来,脸腾地红透了,羞涩地低下头,避开那双燃烧火苗的眼睛。

盯着她娇羞诱人的模样,君弈嘿嘿坏笑着。手,在她身上游移。嘴,凑到她的颈项间……那段如梦如幻的青春岁月不断浮现在脑中,那一次,那一次,激情难抑的十六岁少年几乎是半强迫似的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

曲情扭动着脖子,躲避他火热的亲吻。"别!别!别这样!快快放开我,殷殷就要醒了,就要过来了,别让她看到……"

"别动,别动。就让我抱一会!抱一会!"他声音越发粗重低哑,象个八爪鱼般粘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抚过她细嫩的脖颈,带起一阵微痒,一阵酥麻。

她更是面红心跳,而此时,心更急了,隐隐的,似乎传来一个脆脆的童音:"母妃,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是刚醒来的殷殷正在寻找她!

"殷殷来了!快放开我了,君弈!"曲情使劲地推着君弈。

"再让我抱一下,抱一下!"面对他如孩子般的无赖,她真是无可奈何。

当殷殷走到他们所站回廊的转角处,君弈终于放开了曲情。

第一时间,曲情立即从他身边跑开。与此同时,殷殷也出现在他俩的面前。

"母妃,王兄,你们在做什么……"

殷殷忽闪着大眼睛,略带困惑地在这两个神态颇显不自然的大人身上打转,忽然发现满面绯红的母亲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急忙跳过去,小小的身板护在母亲的身前,对着君弈斥问。

"王兄,是不是你在欺侮母妃,害她哭了!"

"没有!没有!"曲情赶忙拉过女儿,俯下身。"唉,只是被沙子迷了眼……"

"噢,是这样呀,母妃,那我帮你吹吹……"小小孩信以为真,踮起脚,要为母亲吹沙子。

"不用,不用,现在好了,没事了……"曲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唉,又撒谎了。

"唔,现在好了吗?不用吹了……噢,我知道了,刚才一定是王兄给你吹了沙子……"殷殷天真地、自以为是地说着。

曲情更窘了,而君弈则是一脸憋笑,差点笑出声来。她狠狠瞪他一眼,低下头,抚着殷殷睡后微乱的头发,转移话题。"殷殷,肚子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这么早就要吃晚饭了吗?我还不太饿呢,我还想先玩一会呢!"殷殷嘟起嘴。

"殷殷,听话,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不嘛,我还想玩一会……"殷殷撒娇道。

曲情板下脸,正要反对。君弈一步跨来,抱起殷殷。"殷殷,我们去吃烧烤吧,既有吃又有得玩,这里可是有很多小动物的,等狩猎到后,就用火来烤着吃……"

"好呀!好呀!"殷殷高兴地直拍手。"王兄,我们先抓什么好呢?先抓只小鹿吧……唔,不过母妃一向反对杀生的,她可能不同意我吃吧……"殷殷有点担扰地看一看身后的母亲。

"哈哈,不用管她,她吃她的,我们吃我们的……殷殷,来,我背你,抓紧了!"君弈快乐地大笑,把殷殷背在宽阔的背上。

天边,醉红夕阳的余晖照在这一大一小快乐的背影上,勾描出泛着金光的轮廓。曲情似乎也被这无边的快乐所感染,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跟随他们的背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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