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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俩一前一后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

冷风从未收紧的胸襟里面毫不留情地窜了进来,桑墨婉收紧自己的双臂,其实这样做,却也只是徒劳,身子根本暖和不了半分。

她看着暗沉的天空,低低地叹了一声,“还是腊月呵,竟过得这么慢。”

纳后的手续一向是繁复的,问名、纳吉、纳徵、告期、奉迎,她一日一日地等,心情竟是焦灼而急切的。从知道定下日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盼着出嫁的那一天,娘亲私下里曾笑言她一介黄花闺女竟是如此不害臊,有了情郎忘了娘。

可那时她又哪里预料得到会变成今时今日这下场?

事实上,也不完全是无预兆的吧?迎亲的日子原本定在来年二月初八,可炟冥萧说是不待迎娶之心,便生生提前了二个月。

而那时候的她及爹爹被炟冥萧的表面所迷惑,所以到了事发那日才会败得如此狼狈,甚至连一丁点准备也没有。

她就这样出神地想着,寒风打在脸上,感觉如刀削般疼痛,她伸出双手使唤劲搓着,覆在自己的脸上。她生性畏寒,因而一到了冬天,房间里面全天都有暖炉候着,如今却是连一件驱寒的衣服都变成了奢侈,身上这一件棉衣根本不顶事。

后面的桑青见状,向前疾走两步,轻挪身体,无言地将挡住了那风口之处。

桑墨婉轻瞥桑青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将身体靠了过去,无言地挽住桑青的手臂,两具冰凉的身体紧紧地偎在了一起。

桑青瞪大了眼,脸色有些惶然,“小姐,您这——”

桑墨婉紧紧地瞅着她,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桑青,只有我们了,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桑青听着她哀凉却认真的口气,眼眶噙着眼泪,慎重的点点头。

桑墨婉的话,她听懂了,从此以后,这皇宫,能够说得上话的,能够依靠的便只有对方了。

两人又行了片刻,桑青斟酌了半晌,终是小小声地开了口,“小姐,您好像变了?”

“哦?”桑墨婉轻应一声,轻轻地将颊边微有些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淡淡地问道,“何以见得?”

桑青支着头想了一下,“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您现在特别坚韧,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伤害不了您?”

“是吗?”桑墨婉怅然地应了一声,却是不再回应,两人默默无言地步入了储秀宫。

一入到里面,见到伫在案台边的明黄身影,两人还在呆愣着,一侧的管事太监不悦地低斥了一声,“大胆,见到皇上,怎么还不行礼?”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敛眉半躬着身体齐声道,“参见皇上。”

两人半屈着膝,等了半晌,却见到炟冥萧并无一丝回应。只见他背对着两人,像是全副心思都在摊在案台上的仕女画像上。

这种姿势最是累人,一开始,桑墨婉两人只是觉得双腿发酸,又过了半柱香,双腿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着颤,仿佛随时都要跌倒。

而炟冥萧却是连个眼神也没投给两人,管事太监轻瞅了他一眼,这主子这没吱声,他自是不敢擅自做主,只是使了个眼色给桑墨婉两人,低叹了一口气。

整个大殿隐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任谁也明白,炟冥萧根本就是有意的。

桑青倒是还挺得住,毕竟从小是做惯了粗活的,可桑墨婉身子柔弱,从前在相府又是金枝玉叶,不一会儿已浑身抖得摇摇欲坠,只觉得大腿内侧酸疼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般痛苦。

细细的汗珠从她瓷白的额头上渗了出来,染湿了她的发鬓,感觉就像是整个下半身都瘫了一般。桑青不时地拿着担忧的眼神看向桑墨婉,可每一次众人以为她下一刻便要跌倒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是,她会再一次挺直了背脊,无言地坚持着。

那咬牙隐忍的模样,犹如在狂风暴雨中备受考验的柳树,弯腰不是代表屈服,而是暂时性随波逐流。

她脸上那一丝如蒲苇般毫无转移的韧性就连一侧的管事太监都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就在他在心里筹算着是不是该帮两人一把的时候,炟冥萧陡地转过了身,看到桑墨婉两人,眼神闪过一丝讶意,似乎是直到现在才突然注意到两人的存在。他轻桴了一下宽袖,淡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两人道了谢,直起腰,当右脚重新站定在地面的时候,一阵钻心的麻痛立即攫住了感官,桑墨婉身体不由地往后踉跄了一下,桑青见状,赶紧伸手暗暗扶住了她。

而一直注视着两人一举一动的炟冥萧也将这一幕看入眼内,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寒意,他淡淡地将眼神投在那些仕女图上,蓦地开声问道:“司制可有意中人选?”

桑墨婉定了定神,一边示意桑青将一张张字画瘫在炟冥萧面前,一边如机械般的念了出来,“张尚书之女,年方十六,身圆润音,尤善琴艺。”

“左丞相之侄,年方十四,纯善品端,舞姿卓然。”

“员侍郎之女,年方十七,貌美贤良——”

“哦”炟冥萧轻抚着下巴,轻扬起嗓音咀嚼着这四个字,“貌美贤良?”

桑墨婉身体一震,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目不斜视地回望着他,低声应道:“回皇上,是的。”

炟冥萧勾唇一笑,突地挪步站定在桑墨婉面前,灼热的气息轻刷过她有脸颊,手指勾起她胸前一缕头发把玩,状似漫不经心道:“那与婉婉相比何如?”

桑墨婉的视线放在他的脖颈处,漆黑的眸子不闪不避,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掌早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就连指甲深陷入肉中犹不自知。半躬着身体,声音没有一丝感情起伏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吗?”炟冥萧突地一扯她的头发,看着她痛到变了颜色的小脸,眼神突地投向一侧脸带愤怒的桑青。

桑墨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难不成他是想?

“呵!”炟冥萧看着她猝然间瞪大的双眸,心里突地闪过一丝快意,缓缓地出声道:“你这丫头长得不错……”

“皇上?!”桑墨婉猛地打断炟冥萧的话,从容无措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惧。垂在衣裙两侧的手无端地剧烈抖了起来。

“呵呵!”炟冥萧看着她脸色慌张的模样,又是无言地笑开了,伸出指腹轻抚着桑墨婉的脸颊,他笑得粲然,语气却是森冷的,“婉婉就是在害怕什么?”

桑墨婉嘴唇半张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死死瞪着她。

“婉婉似乎越来越聪明了呢?”炟冥萧颇具意味的话音一落,突在转过身,冷冷地一拂袖,扬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即日起擢升桑青为昭仪,另外,派人通知敬事房那边,今晚不用翻牌子了,就要青昭仪侍寝。”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储秀宫,留下一屋子错愕的奴才们。

身后的桑墨婉瞳孔一缩,他大大的衣袖拍在她脸上,感觉像是被人当场掴了一巴掌般难堪。他擢升她的婢女贵为昭仪,却将她贬为婪女,继而又让她为他选妃。

他是想要她死吗?

她捂着胸口,感觉那儿一阵一阵撕痛,像是有一条鞭子在笞打着她,一下又一下,痛得喊不出声。

鲜血从她紧攥住的拳头那儿一颗一颗滴落在青石地板上,绽开了一抹哀伤的红花。

她仰头看着天空,天要塌了吗?为什么她感觉整个人在转。然后,她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轻。

“小姐,您没事吧——”桑青惊呼一声,赶紧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这一句哭喊惊醒了桑墨婉,她猛地推开了桑青,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眼神深处布满了哀戚。上一刻,她还温言对着她说是彼此的唯一的依靠,可这一瞬,要让她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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