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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向晚将被子扔到井里之后,又去拍门叫醒了仍在沉睡的沈云楚,一入去便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显然沈云楚房内的情形跟她的一样,她冷冷挑起眉梢,掐熄檀香,又跑过来抱起被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大姐,快让青双将那床被子也抱出来扔进井里。”

  沈云楚见她神色凝重,也不多问,便令丫环青双跟着抱起被子跑了出去,将所有被子都扔下去之后,沈向晚沈云楚主仆四人动手抬了井盖将井盖上,沈向晚仍旧不放心,又拿了房里的焟烛燃着,将焟滴到井沿,彻底将井盖密封了,才松下气来。

  令人奇怪的是,夫人与沈云意沈云轻她们三人房里居然没有一点动静,院里沈向晚她们的响动那么大,竟没有一人出来询问。

  沈向晚眼神渐渐变深,嘴角一抹隐现的冷笑更加冷冽!她想,夫人一定在所有房间的檀香都做了手脚,任她们怎么闹腾,到时也可推托过去。

  她们三人的房间在北面,而沈云楚与她的房间则在靠山的南面,无论毒虫怎么袭击她与沈云楚,只要她们三人关紧房门,便丝毫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

  沈云楚看着密封的井盖,听着外面似乎渐渐停歇的嘶嘶撞击声,现出一抹无奈苦笑道:“三妹,没有了被子,看来若不想冻死,今晚我们都不用睡了。”

  沈向晚神情十分冷淡,她想了想,淡淡道:“大姐这话说得太早了,我们进去看看柜子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说着,她便迈步进入屋里,打开矮柜一看,果然如她所料一样,放着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

  小眉惊喜万分抱被子,低头凑近鼻子去嗅了嗅,才略显激动欢呼道:“小姐,这床被子没有问题。”随后她想到什么,两眼冒光看着沈向晚:“可是,小姐,你怎么知道矮柜里备有被子?”

  沈向晚淡淡一笑:“山上雾气重,僧人担心体弱的香客畏寒,自然会在各厢房放置备用被子,至于柜子里的被子为什么没被做手脚,你们看一看位置就明白了。”

  沈云楚看了看,接口道:“这柜子放在极不起眼的地方,高度又矮,人的视觉通常只注意到与身高平行高度的东西,就因为它矮,才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青双也欢呼起来:“不管怎么样,小姐今晚还是可以睡觉了。”

  沈向晚看了小眉一眼,淡淡道:“小眉,今晚,你就跟一起睡床上吧。”

  小眉心下一热,正想开口拒绝,却不料撞上沈向晚冷冽压迫的眼神,于是很没骨气地妥协了,没办法,一床被子,只能两个人挤一挤了,小眉在心里暗暗想着,小姐的决定从来都不容人反驳,幸好也不过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天亮了。

  沈向晚望了望那边沉寂没有一丝声息的厢房,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从高山处接引泉水只现朦胧轮廓的长长空心竹竿,眼神也如这夜色一样,泛着无边的黑与沉。

  临天亮前天色最黑的时辰里,在房里熟睡的各人谁也没有听到有人悄悄起来,溜到院子将大门开又合的声音,在这极细微的大门开合声里,一抹灵巧的人影手里还提着个小圆桶,无声无息出了院子,绕到了院子外围北面,夜色浓黑如墨的黎明时分,一切仿佛都在沉睡,然而一刹那,火苗冲天,炽焰如狂怒的火龙,在空中摆动着它的尾巴。

  在火光烈焰之下,不断发出剥落的噼啪声,黑烟如恶魔的手从缝隙中捣入乱窜,有人在沉睡中被浓烟呛醒。

  “失火了!”

  沈云轻被呛得眼泪直流,她第一个自睡梦中惊醒,冲出来的时候发现对面住着沈云楚与沈向晚的房间已全然被烈火吞噬。

  她惊得连连倒退,半晌才骇然反应过来,一边奔去拍门一边大叫:“快起来,快起来,失火了,失火了……”

  在她的叫声下,夫人与沈云意及其他侍候的丫环嬷嬷们全都被惊醒,陆续惊惶失措跑了出来。

  夫人望着熊熊烈火,嘴角微微漫过一丝冰冷笑意,随后连忙大声道:“大家快到井里拿水救火啊。”

  井被盖住了,井沿还封了焟,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弄开井盖,又发现下面被扔了几张被子,不得已,将被子一一拖上来,夫人见状,便让人先将湿透的被子往着火的房门前堵去,先堵住火势蔓延再说。

  寺里的僧人这时也被惊动了,其他距得较近的香客知道这座小院失火,也纷纷自发过来帮忙,然而火势过大,厢房又多是易燃的木料,待到火被扑灭,房子已烧得焦糊一片,里面的东西早难辩原貌了。

  夫人似乎这时才发现沈向晚她们没有出来,失声叫道:“云意,看见你大姐与三妹她们没有?她们该不会一直在里面……”

  沈云意茫然道:“咦,是啊,怎么一直都没看见她们人!”

  沈云轻望着那片仍冒着火星的地方,咬着嘴唇低声道:“大姐和三姐该不会是已经被烧死在里面了吧?”

  夫人似乎受到极大打击与惊吓般,苍白着脸身子晃了晃,哽咽道:“快,快找人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安寺的僧人问明情况,当下派人进入去搜查。

  “发生什么事了?”温和带着困惑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众人立即回头看向来人,见两位神态淡雅的少女缓步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抱着棉被了丫环。

  夫人看见来人,苍白的脸蓦地血气翻涌变得赤红一片,谁也没注意,她低垂着掩在袖子里的手已攥得手心冒出血丝。

  有认识她们的僧人立刻关心地围了过来:“原来是沈大小姐与沈三小姐,你们没事就好,阿弥陀佛!”

  沈向晚吃惊地望着烧成残亘断壁的厢房,失声道:“夫人,这房子刚才失火了?”

  夫人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方压下眼底的赤红,硬挤出几分慈爱关切:“是啊,我还以为你们……,幸好你们不在里面。”说着,她既激动又关心道:“对了,你们抱着被子,这是去了哪里?”

  沈云楚上前一步,恬静笑道:“夫人,三妹说睡不着,又说自己第一次到宁安寺,听闻这里有座明心湖,湖岸上还种植了各品种的幽兰花,便非要拉上我陪她一起到湖边赏花,说什么在静夜里看着幽兰花慢慢绽放的样子最美;我见夜里雾气重,便让丫环抱着被子去,谁知道三妹坐下便不肯走了,这一赏呀差点就天亮了,要不是听到寺里突然有人喧闹着说什么失火,她还不肯回来呢。”

  怎么会这样?半夜三更去赏花?夫人听沈云楚温声细语解释完,心下当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默然抬头静静看着隐在夜色黑暗中的沈向晚,见她面容平静微现惊讶的模样,心里更是恼恨得滴血了。

  明明确认她们房里熟睡的,怎么一转眼她们却在外边回来?

  夫人又一次含着阴冷的目光盯在沈向晚身上,看来她还真是太小看这个丫头了,这哪里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她看来,沈向晚分明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狡猾老狐狸,心计深沉又不动声色,让她每回都在成功的欢喜与失望的愤怒中徘徊。

  想不到她一招接一招的计划都失败了,还败得莫名其妙,明明一切都毫无破绽,这个丫头怎么就看穿了!

  沈向晚看了眼堵在门前几张湿透的棉被,眸光幽深如荧荧火光淡淡落在夫人神色变幻的脸上,无声地冷冷一笑,夫人还真是担心烧她们不死,用这些被子堵住门缝,是打算让她们呛也要被烟呛死了!

  若非她看见那些接引泉水的空心竹竿时,感觉到怪异,暗中留了心;她睡下没多久便起来,拿了东西伪装成有人睡在床上的样子,又悄悄将沈云楚叫了出去,她们还真会死在这场失火造成的意外里。

  众人见火被扑灭了,除了烧毁一些家具外,又没有人员伤亡,一会便散了。

  沈向晚望了望天色,打着哈欠道:“夫人,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现在房子烧成这样,寺里又没有空余的厢房,只好委屈二姐与五妹,让一间房出来给我和大姐休息一下。”

  夫人目光幽幽看了看她,不露情绪道:“那你和云楚就睡云轻之前睡的那间;云轻,你搬过来与云意一起。”

  沈云轻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不乐意,点头应是就去腾房间,沈云意冷着脸不情愿地转身进去了。

  折腾了一晚上,沈向晚与沈云楚二人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天濛濛亮的时候,山上似乎隐约传来了什么猛兽凄厉的嗷嗷叫唤声,一声接连一声的低吼,令闻者听着头皮直发麻。

  沈向晚睡得沉,只是朦胧中觉得被什么震颤得不安宁,在睡梦中眉心也紧紧拧着。

  令人心神震颤的吼叫声在山上回荡了一会之后,突然又悄无声息了。

  沈向晚的房门外,有道娇小的身影将自己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黑抖篷里,底下一双眼睛冒着森冷的光芒,面上泛着诡异残忍的笑意,她自院子那片被烧毁的地方一路倒退,手指不时捻动着,往地上洒着无色的粉末,一直退到沈向晚房门前,才停止洒粉末的动作,她双眼冒着幽幽荧光,露出阴毒如蛇的笑容,站在门外静静看着院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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