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看着站在窗前临帖的楚吟歌心里感叹不已,从被侯爷救回来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眼前的人,不是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真真的觉得知足的意义,况且救命之恩怕也只有这条命能还的起了。
自己主子是怎样的人呢,在侯爷跟前是恭敬有礼,那样子甚至有些浅浅的疏离。在世子面前活泼的紧,也是能笑的最开心的。在外人面前又是淑容端庄的寻不到一丝差错。一个人时,便是极淡极淡的样子,便如现在——
楚吟歌看着笔下行云流水般跃于纸上的墨色,淡淡的皱了皱眉。
爹此次进天都明显比前几次的时间都长,楚家家大业大,生意上的事自是不必说,可爹还担了个威武侯的封号,哥哥是世子,自己还是御封的槿辰郡主。身居庙堂之高,自然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自古朝堂斗争中有谁能独善其身呢?十三年前的“携恩省宁”是不是慑与皇权的以退为进呢?
天朝王侯多为世袭,无皇命不得离开天都另居。威武侯祖上乃是助天朝始皇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封爵之后经历一百多年兴衰不断,时至今日,虽然无当时的风华,却也是侯门大户。十三年前皇恩浩荡,特许威武侯府回族地江都暂居,虽说是稍稍脱离了皇权的控制,却也远离了政治中心,位份有些落了下成。
然而世人都知道威武侯圣宠不断,门庭依旧兴盛。再说世子爷楚子轩年方十八,与众皇子一同师从当朝太傅顾仲文,如今已是天都骁骑营都尉了。这一来,一年有大半的时间楚世子要在天都度过,如今正是要到“夏宁”的时候了。
知道楚子轩就要归来,楚吟歌就安下心来了。只整日在流岚轩里拾掇她的花茶。正是百花开尽的春末,园里有数不完的奇花异草,正随了她的心。自小缠绵病榻的她早已是久病成医,凭着看过的医药典籍将那些可入药的花花草草采了来做成了茶,像是一心要调好自己的身子。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日晚间,兰姑早早服侍了吟歌睡下,又留下诗情在外间耳房值夜便带着众人退下了。自几年前楚吟歌病大好之后,就改了原来夜间在自己闺房留人的规矩,倒是十分体恤下人。
一片光怪陆离里,吟歌像是走进了一个大迷宫,身后是黑沉沉的迷雾。昏暗的光影里似是有无数双阴鸷的眼睛才盯着她,张皇失措,步履匆匆,却找不到出口。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用尽最后一口气时,眼前却豁然开朗。
——不远处是天高云淡,一片芳草萋萋的明媚里一位紫衣女子正向她翩翩走来,那般的笑颜如花,“槿儿——”吟歌眼中已是溢满了泪水,却口不能言,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动了一步,那光鲜美丽的人便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就这般看着,泪水涟涟而下,只因她看见那女子向自己走来的每一步之下皆是满世界刺目的鲜红!
良久,从梦中惊醒的吟歌额头上还汗意涔涔,眼中哀恸犹存,睡意全消。
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却不知六年年时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与她半点效用也无。
弦窗外月上中天,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正冥思间听到一阵响动,一瞬间天生的警觉性让她立刻握紧了枕头下的匕首,一种陌生甚至是血腥的气息正在靠近她。
尽量放缓呼吸,平复心跳像是睡着了一般。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到纱帐被掀开的一瞬间,用力反手将匕首刺了出去——却在半空被生生截住。
睁开眼的刹那只觉得胸前一麻,整个人便动弹不得了。
“你——”
话还未说完,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就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楚吟歌此时心里懊恼,疑问,刺激,好奇一股脑全冒了出来,唯独没有害怕。
只见来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剩一双如墨般的眸子神采莫名的打量着自己,看那身形似乎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当下楚吟歌也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的打量起来人来。
萧澈踏进流岚轩的瞬间就后悔了,因为院中的阵法似乎并不是楚子轩告知他的那般。楚子轩哪里知道自他走了,楚吟歌闲来无事就将这院中阵法稍作改动,虽只是改了一星半点,产生的变化自是不小的。
突觉得四周风声大作,便知道是触动了阵中法门,只好脚下不停步的冲进去了……
于是在这月不黑风不高的晚上,流岚轩的院子里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院中张牙舞爪,蹦蹦跳跳,飞来飞去,时不时一两声咒骂以极低的声音压抑的蹦出来……诡异之极。
睁开眼时,一切已重归寂静。月光如水,映着庭院越发的清新雅致了。萧澈看着满园的木槿不禁失笑摇头。
谁能想到这宛若流云的丛丛木槿竟然是杀人利器呢!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自己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主人似乎还未睡,点了外间丫头的睡穴,也不隐藏气息直直走向里间。
这会子看到名动天下的“玉玲珑”,萧澈才觉得楚子轩说的果然没错,他这妹妹的确不好想与。幸好自己反应够快,否则如果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面前受了伤,以后自己的面子往哪搁啊。
“槿辰郡主?”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是问句也是肯定句。
楚吟歌听着萧澈如此问,不禁更好奇了。早就觉得此人不会伤害她,可自己是侯府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来拜访她呢?再者能破了外间院子里的阵法,怕也是不简单的。楚吟歌正在神游天外,萧澈已收了剑,退后一步到了帐外。
“事从紧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恕罪。在下欲借贵府灵药金风玉露丸、九转还魂丹、千年雪莲参一用,请郡主行个方便。”
听着前面的话,楚吟歌觉得好笑,还真是调查的清楚,世人大概不知威武侯府的好药都在郡主那收着呢,只是这药是你说借便借的吗?
可听到最后一味时她便笑不出来了,千年雪莲参世间独一无二仅此一颗,是一年前哥哥从君子谷带回来的,外人怎么会知道?莫非……
“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
萧澈想了一下,照着楚子轩的意思照实说。
“中了一箭,伤在手臂,只是箭上有毒,短时间内拿不到解药,非此三样不可。这才出此下策夜访侯府。”
楚吟歌一听,不禁打了个冷颤。“非此三样不可”?那便是焚兰诛玉了。她是知道此毒的,中毒后三个时辰侯毒发,毒发时体温骤然升高,意识涣散,五脏六腑生受刀绞般的痛苦,再三个时辰后功散人亡。
“转动镜子,打开梳妆台后的暗格,第三格里紫色和白色的瓶子,千年雪莲参在最下面的黑玉盒子里。”
“失礼了。”
萧澈拿到东西又站在帐外“令兄明日午时回府,郡主只管迎接便好。现下时辰已晚,请郡主休息”
楚吟歌正要再问他,觉得颈边一凉,世界就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