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迎接的乃是齐郡的郡守刘兴隆,有几分富态的身形,不难想象之前是如何坐享这荣华富贵的。而今却是胆战心惊的过活,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走了涟源郡的老路。
“王妃,请这边走——”此时眼前这座独门的小院,便是吟歌的暂居之地。只见期间布置清幽无比,自成几分意境。
“现在情况如何?”坐于正厅之中,还未顾得上喝一口茶,吟歌便开始发问了。
那太守战战兢兢起身回话,“回王妃,城中已有十名百姓死亡,另有九十二名百姓是被传染的,现在也是情况危急。”
吟歌微微沉吟一瞬,“你怎的断定这病会传染呢?”
那太守似是未想到吟歌会这般问,微微一愣才答道,“只因这些人都是住在北郡的。”
“最先发现的患者是在哪?”
“北郡,头天里发现了一个,后来第二天那患者的爹娘兄弟便都患了这病,慢慢的患这病的人越来越多,这才知道原来是瘟疫。”
“将看过此病的大夫叫来吧——”
画意站在桌前,看着吟歌翻着那些厚厚的齐郡大夫留下的卷宗,再看一眼窗外。只见已是月上中天了,“主子,早些歇息吧。”
吟歌抬眼,见灯火如豆,便知时间定是不早了。“脉象微弱,体生红疹,呼吸不畅……这些都是染了疫病的表现——罢了,今儿就到这里,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吟歌便以一身男装跟着刘兴隆想病者集聚地而去。一路上只见城中人迹稀少,原本的店铺酒肆此时都已是紧闭着大门,偶尔有人开门朝冷寂的街市打望两眼,随即又急急关上。
“王妃——”
吟歌坐于车中,听着刘兴隆这般称呼,眉头微皱,“刘大人还是叫我楚大夫吧,王妃身份除非必要,否则便先不要告诉众人——”
“是,楚大夫,现在我们尚在南郡,依下官看,楚大夫还是留在南郡为好——”
“这是为何?”
“您有所不知,这病源便是在北郡,现下已被官兵团团围住,只许进,不许出。那些刁民颇为残暴,只怕您此去会有麻烦啊——”
吟歌听着刘兴隆话语里颇有几分后怕,便知定是闹了些事情出来的,只是此事势在必行,哪有打退堂鼓的道理。“无妨,我自然省得,若是刘大人不方便行事,吟歌自去也无碍。”
“不敢不敢,下官定是要为您鞍前马后的——”
越是行进北郡,吟歌越是觉得一股压抑的气息向自己涌来。据吟歌所知,齐郡有南北之分,富人住在南郡,而大多数的平民都是住在北郡的,是以造成了北郡人口多且杂的问题,现下病疫亦是发生在这里,只怕真是不好对付的。
下车之时,吟歌才看见北郡入口处正站着几十号士兵把守,正和一些人争论不休。
画意递上腰牌,立刻有士兵统领上来问询,得知是睿王妃要进去,脸上一番风云色变。“这是在干什么?”吟歌看着前方争论着的几人问道。
“回王妃,这些人都是说自己没有病想要出去的。”
“去看看——”吟歌几人朝着入口走去,刘兴隆上前高声道:“让新来的楚大夫为你们看看。”
几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见此立刻扑了上来,“大夫!你是大夫?”
“我们真的没病,你看啊。”说着几人都将袖子卷了起来,让吟歌把脉。
“是啊,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吧,我不想死啊。”
“请大家稍安勿躁——”吟歌两手一压,“先让我看看,如果确定大家没事,自会放你们出去的——”
那几人一听,面见喜色,“真的可以放我们出去?前些天好多人都守在这里要出去,可官爷们硬是不让……”
吟歌一一给几人把脉问询,片刻,“刘大人,这几人确是无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你派人将他们安置在南郡。不要随意走动,在观察一段时间才可放心。”
“是——”说着几人对吟歌千恩万谢了的被带走了。
进了北郡,只见郡中人家拥挤,此时一片暴乱迹象。一群衣着褴褛的人正四处游走,见有生人进来,目光之中诧异之极,在看见刘兴隆带着的侍卫,便知道乃是官府中人,当下眼色一变,只听得一人高声道:“官府来人了!”
吟歌一愣,只见男女老少从各处奔来,眨眼间就将几人围在了中间,“楚——楚大夫,你看这——”刘兴隆两股战战,眼中莫名有几分惊骇。
“你们是朝廷派来的?快放我们出去——”
“狗官!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来了就别想走,要死一起死——”
“朝廷是不是想要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
“朝廷会放你们出去的——”只这一言,果然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吟歌目光澄净的看着众人,却听得一人高声道,“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吟歌打眼看去,只见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眼中正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吟歌盈盈开口,“你们必须相信我,否则谁都出不去。”
“哼,一定是朝廷派来骗我们的,大家不要相信她,说不定最后还是一把火烧了我们。”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眼神仇视的看着吟歌几人。只见此次说话的却是一中年男子,面上有一条疤痕,一双眼睛分外明亮,“千万不能相信她,我们把这些人抓起来,跟外面的官兵讲条件——”
看着开始涌动的暴民,吟歌没有退让反而上前一步,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素手一扬,三千青丝流泻而下,衬着白色的袍子,便如玉人一般,“众位,请先听我一言。”
周围的人早已是呆了,竟然是个女子!还是如此美丽的女子——
“大家若是不相信我,总可以相信皇上,相信睿王,一国之君,一国之亲王,自是不会骗了大家。实不相瞒,小女子乃是槿辰郡主,亦是睿王之正妃,此次乃是帮大家度过难关的,请大家给我半个月时间,若是未能寻得解救之法,大家只管绑了我去讲条件。”
众人早被这身份惊住了,又听得吟歌说的这番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我们便相信你,只是半个月时间是你说的,到时候莫要怪我们拿你一个女子——”说话的乃是那书生。
吟歌笑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瞟一眼那疤痕男子,只见那人正看着倒戈相向的人群默默不语。
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人,吟歌徐徐开口,“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书生拱手一礼,“怎当得起王妃公子之称?在下孙卓。”
吟歌摇摇头,“不,这几天还要多仰仗孙公子才是,现下请公子讲讲郡中情况吧。”
孙卓侃侃而谈,讲的十分之详细,“大概就是这般了,王妃还要问什么?”
吟歌一沉吟,“就这些吧,当务之急乃是安置病人,你去将郡中所有大夫请过来,先将确定没有被传染的百姓送到南郡,接下来便安心救人了。”
孙卓眼见吟歌这么快就实现承诺要放人了,眼中露出喜色来,随即带着吟歌身边的侍卫奔走各处医馆。
北郡条件本就简陋,找来找去也就只有三个大夫,加上吟歌便只有四人,而整个北郡却是有三四百人,是以用了足足两天时间,吟歌才将所有暂定未被传染的百姓送走,又将染病的人分为三个程度分开聚集。
让吟歌诧异的是,那叫孙卓的书生却是自请留下,正好做了吟歌的帮手。仔细分析了病人的情况,吟歌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眼见着重病的几人已是支持不住,心里着急的不行。
“罢了,出去走走吧——”
“王妃要去哪?”孙卓自是领路人。
“就去这些病人住的地方看看——”
“是——”
“主子,阿洛传来的信——”
萧澈颜色一亮,打眼一扫,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冷哼一声!“混账,竟然还是去了北郡!那群刁民岂是易于的?”
阿夜在一旁看的心惊,“主子,王妃要进,就凭那刘兴隆哪里拦得住?”
萧澈微微一沉吟,“时刻跟着,另外看着那书生,若是还有人带头滋事,不用问我,让他直接看着办吧——”
“是——主子,骁骑营的命令还发吗?”
萧澈眉头一紧,“留着吧,风云骑一散,骁骑营也不会成气候。”两人此时已是不眠不休走了三天了,俱是一身疲惫之色。
“两天之内赶到洛城。”
阿夜嘴角一抽,心中哀嚎两声,狠狠扬鞭抽打坐下的出云马。马儿啊马儿,这次对不起你了——
夜风萧萧,清月冷寂,只闻马蹄飞踏之声远远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