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鱼想起萍水相逢的段慕彦,却好似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知他日可否有重逢的际遇。
中午时分,船靠上了清水湾,江面在这里形成一个“之”字形,水流也不如之前那么湍急了。又有不少人上船来,知鱼往里挪了挪,其中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白衣女子,毫无征兆地晕倒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昏过去了!”
“这女的,我看她脸色就不对……”
“这可怎么办呢?可别误了开船!”
“这小子走桃花运,怎么大姑娘就往他身上倒呢?”知鱼听出是被她捉弄的大胖子的声音。
“请各位安静,我是郎中,我来负责医治。”
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姑娘前不久受过刀剑之类的创伤,还未恢复,又过度劳累,以至引起气血两虚而昏厥。本想寻查一下伤口是否痊愈,却因船上人多嘴杂,怕自己被人误会,还要顾念女子的名节,只好先施针医治。
片刻,女子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眼望着知鱼。
“姑娘这是旧伤,服下我的药丸,只需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多谢公子相救。”女子吞下药,便靠着船板休憩起来。
傍晚时分,船终于抵达了东鎏国的京城——上京,果然是繁华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知鱼的心情五味陈杂:这是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是姐姐失去如花生命的地方,更是自己将揭开谜底的地方,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可自己只有义无返顾地走下去。
知鱼深深地吸了口气,随着人群上了岸。却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只道是同路之人,一回头,却见那白衣女子跟着,不禁疑惑地问:“姑娘,你这是上哪?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公子上哪,小灵就去哪。”
知鱼闻言,惊讶地合不上嘴,而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我......”
“小灵的命是公子救的,从此小灵的命就是公子的。”
“这可不行,我救你不是为了图报恩,这是医者的本份。”
“你不愿收留我?”
“可是我都自身难保,怎么能照顾你?”
“那么我来照顾你。”
“可是我不是一个男子,不能让你依靠。”知鱼压低了声音说? “我早知道,所以要跟着你。”
知鱼的嘴巴再一次张成圆形:“什么,你说你早已知道?我怎么......”
“你看我的眼神不同于其他年轻男子,我自然能感觉。”
的确,小灵虽说不上漂亮,但她精巧细致的五官,肤色白皙,一袭白衣更衬出她的清冷之美,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韵味。
“可是,”知鱼下定决心地相告“我到京城来是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想牵连到别人。”
“小灵本是江湖中人,不怕危险。”
“可是我......”
“我在江湖中历经磨难,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人性的温暖,小灵愿追随你左右。”
“但......”
“若你执意不愿收留小灵,那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小灵转身就要奔向江边。
“小......小灵,别,我答应就是了。”
方方的院子,几竿灵动的翠竹轻轻舞动身姿,还有送来阵阵凉风的葡萄架,架下凉爽石凳上那慵懒躺着的人正是知鱼。
目光瞟向在灶间忙着做晚饭的小灵,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这个人如其名的灵异女子,像一位仙子出现在自己身旁——想投宿客栈时,她带领来到这个别致的小院落,说是自己一人居住的老宅;刚想添置些什么,就发现它们都已出现在视野里;想帮忙做些事,她说:医者的手可得好好养着……不像是自己收留了她,反倒是自己被她收留了,居住于此已一月有余,始终没有合适的契机来开始调查。
小灵一十七岁,长知鱼两岁,平时话不多,精心料理着日常的生活起居,从不问知鱼的过往和打算,知鱼说话,她也就是静静地听着,总是一副淡淡然的神态。
知鱼时常想:将来哪一个男子娶了这样的女子,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而今自己享受着如此的照顾,是不是父母和姐姐冥冥中的佑护?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已有几颗星星若隐若现,亲人的面容竟是越来越清晰——
天空清澈而高远,阳光从枫林枝叶的间隙之中透过,暖洋洋的,风中飘来阵阵花香,父亲靠着枫树读着书,母亲在一旁缝补着衣裳;
一尾尾鱼儿在溪水中自由地游弋,姐姐带着四、五岁的知鱼挽起裤脚,踏进清凉的小溪,姐姐在前面静静地捕鱼,知鱼顽皮地在后面拍水,嘴里还大声嚷道:“小鱼,快逃,姐姐来捉你们了。”
姐姐总是佯装生气地双手叉腰,嗔怪道:“知鱼最捣蛋了,姐姐过一会烧鱼汤,不给你吃。”
“小鱼都是我的朋友,知鱼当然要帮它们喽!知鱼只喝汤,不吃鱼。”
“你这是什么歪理?”
父亲一脸宠溺的笑,母亲则停下手中的活,将头靠在父亲的肩上,一脸幸福地看着她们……
不知不觉之间,两行热泪已然洒落。
一条白色的丝帕递了过来,“我喜欢看你可爱率真的样子。”
“是的,我的父母亲就曾这样说过,他们希望我像一尾鱼一般在林间溪水中快乐自由地生活,所以,他们什么都不对我说,我连他们为什么会在五年前同时辞世都不知道,还有我的那么美丽健康的姐姐,又为了什么,入京短短两年就香消玉殒?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是谁在左右我们一家的命运?”
“那公子(为了掩人耳目,小灵始终这样称呼知鱼)至少比小灵要幸福得多,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想念都是一种奢望。”
知鱼第一次听她谈起自己的身世,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升,一把抓住小灵的手:“你当我的姐姐吧!那么从今往后,你有了亲人,而我他日若遭不测,这世上还有你会思念我。”
“公子永远是小灵的主人,但小灵可以用生命来保您安全。”
“啪啪——”院外响起了清脆的叩门声,知鱼走进房内,小灵前去应门,片刻后回来,只轻轻说了一句:“公子不必担心,是找错地方的。我们吃饭吧。”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好像之前那个动情的小灵是出现在梦里。
银色的月光从半掩的窗倾泻进来,房内依稀可以听见竹子随风摇摆的沙沙声,知鱼想起刚才用饭时,小灵的不安。是为什么呢?是什么使一向淡定的她有了情绪的波动?是那敲门声吗?
住在这儿的时间里,自己就没有出过门,小灵也是深居简出,隔几日才外出采买一次,况且还未展开调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千思万想之际,竟也昏昏然睡熟了。
早晨起来,小灵不在,应该是去买菜了。知鱼正想打扫一下院子,又传来如昨日一般的敲门声。
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紫色华服,星目剑眉,既有世家公子的贵气,更兼文人的儒雅气质,一旁跟着个眉目清秀的小童。
诧异间,小童说:“这是我家小王爷——懿王爷的二公子,是灵姑娘的朋友,昨天傍晚,我过来送拜帖,灵姑娘说她家公子回来了,不便招呼。今日,公子亲自来拜会。”
原来昨日敲门的是他。
“抱歉,小灵不曾说起,你们来的不巧,她此刻出门去了。”
“是水修宇冒昧,今日前来是专程拜访公子你的。”紫衣男子开口了。
“拜访我?我们可是素不相识啊!”
“水修宇有一个不情之请,望能与公子详谈。”
知鱼将两人引进院中,水修宇暗暗打量着知鱼:这公子稍嫌孱弱,一双桃花眼,嘴边竟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眉目间颇有胭脂气,虽然气质极佳,但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实在……难道小灵竟是喜欢这类男子?
“我认识灵姑娘是在两年前……”水修宇回忆起当年的事来。
两年前的上京,突然出现了一名采花贼,专挑达官贵人的女眷下手,官府几次埋伏,都毫无所获。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这采花贼也忒是胆大,竟把目标锁定在懿王府安远侯的长女、也就是北宇小王爷水修宇的同胞姐姐水修媛的身上,而当时水修媛已被皇室册封为德齐公主,即将启程嫁入西楚国为妃以结秦晋之好。
当人群涌向姐姐的闺阁,喧闹声在王府中响起,大家发现被人绑在院中鼻青脸肿的采花贼,刚到家门口的水修宇却与那抹白色身影擦肩而过,从惊颤的姐姐口中知晓:是被一白衣女子所救,才得以保全清白和国体,便联想到刚才的一幕。
根据姐姐的描述和多方查找,水修宇找到小灵来表示谢意,见到小灵的第一眼,他就被她身上清冷的气质所吸引。小灵一开始以为他是王府的管事,对他也颇有好感,两人相谈甚欢。当得知他是北宇小王爷时,小灵突然变得冷淡并下了逐客令,弄得他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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