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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时节雨纷纷,父母墓前僧断魂。林家家墓何处是?刺客领路过姑苏。

  姑苏*林家祖墓

  时值清明前夜,墨色压城,路上静谧的有几分死寂,远处略微有几星灯火,跳跃如灭。

  一无字石碑前,袖珍的五寸方长,泼油竹帐里,油纸伞下,紫铜盆里,烈火卷舌,惨白的包袱皮在赤热的红火中剥离开来,刻着音译梵文的《往生咒》,印有12瓣莲座的华贵的红陈木安详的探出头来,上面赫然是已故的林家旧大小姐和其夫的名讳,蓝色的字和黄紫色的火焰缠绵辉映,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墓前,一绝色女子素服跪地,手折荆草,臂胝封树,鲜红的血和黄褐色的泥泞纠缠成画,其身后一个丫头,两个嬷嬷或哭或拜或烧香秉烛,或添新土或烧四行五枚九千白纸,却无一个人敢劝她们的大小姐,亦不敢为其遮雨。

  “噗”的一声,烛灭,香消,数十里的墓园,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小丫头尖叫的和嬷嬷抱做一团,身抖如筛。女子徐徐起身,夜幕下是遮不住的孤傲决绝。来人见状气势也不觉弱了几分:“林家的女子果然是不简单的,这风头浪尖的竟敢来墓园扫墓。林如海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收葬了妹妹妹夫,公然违背礼法国规,这巡盐御史怕是当的不耐烦了。幸好主子料事如神。”

  妙玉闻言咬了咬嘴唇,一挺腰板,狠狠的道:“这不关舅舅一家的事,斩尽忠义王府中人,逼死我父母还不够吗,难道还要逼死舅舅一家,朝廷命官就是这样可以任由忠顺那狗贼玩弄在掌心的吗?国法皇威何在?”

  其中一个黑衣人闻言怒目而视,就要拔剑出鞘,另一个黑衣人忙止住了他,低声道:“这样沉不住气,难怪主公不愿意让你来办事,若是这次再出什么差池,我可再不会帮你说话了。”言罢不管他作何反应,直接转向妙玉假意柔声道:“姑娘,下官本无意冒犯姑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既然姑娘已经猜到我们的身份,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姑娘愿意把水润私匿的御用珍宝交出来,我家王爷定保姑娘平安无事,也不会为难于林大人一家,姑娘自幼跟林姑娘一起长大,林大人又几番加护姑娘,若是姑娘害的林大人遭牢狱之灾,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做不出吧?”

  妙玉冷笑道:“你如何就肯定忠义亲王那些宝物在我这里,我和水润不过幼时玩笑的娃娃亲,他那么多幕僚清客,倒愿意托付于我一个陌生的外人,岂不可笑之极?”

  来人闻言,暗握了握拳头,压制下怒火,道:“现在并无外人,姑娘何不说真话,姑娘以为那秦慕白靠的住?姑娘以为林大人的事是谁捅给两江总督的?姑娘若是老老实实交出来,我家主子还可以饶你一命。”

  远处,落雨飞花,千里孤坟,凄凉无处话,水溶一袭墨衣,精致的斗笠掩不去雍容华贵,其右的冷锋亦是一身避雨夜行衣,只是更显出几分侠气。水溶闻言,眉头一锁,脚尖暗里一用力,脚下的大理石块瞬间龟裂开来,原来是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枉林大人那么器重你。

  妙玉冷笑道:“何必再费口舌,你我心知肚明,所谓的饶命不过笑料而已,忠顺王素来心狠手辣,岂是那种会遗留祸患、有妇人之仁的人。”

  冷锋笑看了一眼水溶,道:“原以为坊间传言林家女子冰雪聪颖、至情至性,不过是徒有盛名,就这两姐妹看来,果然是心智过人,最是不让人的。一句话既骂了忠顺王予夺任情、福威自专的丑恶嘴脸,又暗讽了当今的妇人之仁,受制于忠顺王爷。”

  这一次,黑衣刺客失去了耐心,原形毕露,寒光一闪,剑已出鞘,眼看明晃晃的一道就要向妙玉如玉的颈脖削去,只听得一声“哧”,头体分离,血溅圹茔,黑衣刺客的头恰好落在墓前,黄铜大的眼写满了恐惧和疑惑。

  三声尖叫合为一,直冲云霄,在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的清明时节,格外的诡异,随着冷锋一个不悦的扫视,嬷嬷丫鬟下意识死死捂住嘴,不敢再多言半点。水溶半踏在残存的那个看似睿智的黑衣人身上,脚尖锋利银饰直抵着黑衣人的喉部,修长的手淡淡地把玩刚从黑衣人绑腿处拽出的藏青宝刀,如玉的面上甚是悠闲:“说,是不是忠顺王爷冒名给林大人送的信?”

  黑衣人微不可见点了点头,矢口否认道:“不,我不知道什么信?林如海为官多年,又兼林家世代袭爵,姻亲宗族众多,朝中人脉错杂,自是消息灵通。”冷锋困惑道:“爷,忠顺那老贼怎么会给林海通风报信,他必然巴不得林海革官下狱啊。”水溶笑:“水汯老奸巨猾,冷酷残忍,本该是皇权猜疑的对象,却凭借绝顶心智,缜密布局,统领宫中,权倾朝野。岂是你这种心思简单的人所能看透的,他此举真可谓是借刀杀人、一箭双雕,既使林大人提防于我,又阻挠我查案,失信于圣上。”

  黑衣人忙道:“怎么可能,一定不是我家王爷,那给林海送信的明明是大司马贾雨村,跟我们王爷没有半点关系。”水溶轻笑道:“贾雨村素来奸猾,妄想用一封信既讨好忠顺又取信于林府,只可惜聪明太过了些,碰上了本王。对待有知遇之恩,举荐之恩的恩人尚且如此,真是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到了极点,难怪可以既与贾家交好,又周旋于水汯,以免官之身不仅复职候缺,短短数年竟做到从一品的大司马,果是个不世出的升官天才。若是跟你家王爷没关系,你又怎会对此事了如指掌,当你否认时,却微微点头,可见心口不一,谎话连篇,还妄想欺骗本王,冷锋。”水溶起身,挡了妙玉的视线。

  又是一道寒光,刀光剑影间只遗一地残血如红,冷锋吹了吹剑上的血莲,叹道:“到有几分才智骨气,武功也算是上乘,只可惜所奉非人。”

  水溶没理他,只勾唇捊发,眼里满是玩味的笑意:“妙姑娘,果是出家之人,寻常闺秀见此场景早已魂飞魄散,姑娘到淡定如戏。”妙玉冰雪人儿,如何不知水溶说她铁石心肠,薄情寡恩。妙玉虽自诩槛外人,可自幼心高气傲,岂容得人家说她,虽是理亏,仍争辩道:“若是王爷从小弃居佛门,见惯生死,一日之内顿失双亲,怕就不会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了。”

  水溶闻言,美目暗挑,冷了音调:“既然妙姑娘自诩世外之人,那就安分守己,紧守佛规戒律,永世不得再踏入红尘半步,也算对的起润兄的一片深情。”妙玉看着这个银钩金边面具下那双勾人心魄的翦水瞳,银牙暗咬,修长贝甲掐入柔软的掌心,渗出丝丝红血:“王爷是怪罪我害了水润世子不成?王爷好没有道理,明明是我林家一族深受水家牵连,到现在成了我的不是了,在王爷心里,怕是只保的水家安稳就是正礼了吧。其他人的性命生死在王爷心中只怕连这孤坟上的衰草也比不上吧?王爷跟那忠顺老贼比,又有几分怜悯之情。”

  冷锋闻言怒上心头:“我家爷救了你,你到含血喷人,你这女子哪还有半点少女的天真,比吕雉只怕还有余。”水溶止住了冷锋的话头:“本王原无此意,此事确是水家害了林家,本王深知林大人一门忠烈两袖清风,碧血青天情深义重,实在是不忍林家再遭灭顶之灾,无妄之狱,本王希望姑娘不要为难本王,姑娘若是不愿意交出忠义王一家的旧物,那只能入京,圣上、忠顺王尚未查出那批宝物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因此虽是生活在密探监视之下,但终究不敢明面上为难姑娘,还望姑娘深思。”

  妙玉沉思了半响,唤过一个略微沉稳的嬷嬷,扶着去了。

  水溶看着雨中渐渐消逝的那一抹单薄的身影,终是轻弹了玉玦,清脆的珠玉声漾开来,只见三道黑影划过:“爷,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是。”

  苏州*蟠香寺

  雨夜,山寺断肠处,日夜柳条新。

  远处,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一辆青油布车由远及近,溅起飞红点点。车停马嘶鸣,帘开,一女子素服白斗,只身翩然下车,却不走正门,直奔后院过侧栏穿入,直抵蟠香寺执掌圆静大师处。

  圆静大师正慈目安坐,闻听响动,淡淡地张开双眼,起身下蒲团,面上一片安详:“玉施主冒雨前来,可是有了好的说辞。”

  黛玉道:“黛玉没有好的理由,只是此事刻不容缓,昨日有人私访家父,我虽不知其身份,但其见家父后,家父尘满面,鬓如霜,必是说了什么话触动了家父的内隐,且其走后,家父要我通知姐姐离苏入京。我心忧姐姐,知道姐姐不会轻易入京,所以趁姐姐扫墓之际,特来求大师借‘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一事为托词,携家姐入京,去荣国府西门外牟尼院住着,贾家素日靡烂奢侈又家事繁琐,断不会深究此中故事。贾家大小姐深得圣宠,若是比贾府而居,上面亦会比较放心。将来我姐妹二人或还有相见之日。”

  圆静大师叹了口气:“玉施主既已有了主意,老衲自是从命,只是不知玉施主有何打算。”黛玉闻言垂下眼帘,半响道:“家父的事,黛玉自当拼命护着,黛玉虽无木兰之勇,尚有缇萦救父之心,姐姐若去,那宫里来的人也没有了滋事的由头,爹爹的困境自也就解了。”

  圆静大师摇了摇头:“玉施主怕是想错了,素老衲冒犯,林大人若想善终,林家若想洗去冤屈,只怕还得依仗此人。不独妙玉,玉施主亦是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后半生怕亦是——”

  黛玉止住了她的话头,沉声道:“大师是不是又要说木枯水润,水倾木盛。想必姐姐已经告诉大师了,黛玉素来轻狂,不信五行,不信八字,也不信什么牛鬼蛇神,黛玉只知道真正对黛玉好的人也值得黛玉以命相护,以泪相报。大师不要再多说了,就趁了这烟雨蒙蒙的夜色,带着姐姐离了这伤心地,离了这冷月霜刀。这青枣泥团、桃花粥是黛玉亲手做的,尚有几分余温,有劳大师转交家姐,只说是其他人家送的斋饭也就罢了。家中尚有孤寂老父,黛玉就先行离去了。”

  好容易一步一挪行至车前,黛玉却又止了步伐回望了数眼这烟雨楼台,她知道自己这会引人生疑,落人口实,但自己就是无法像宝姐姐、娘亲那样口含黄莲面带桃花,就是做不到周全从容,自此以后,姐姐真的就只是路人了,只是那佛门女子,长伴青灯古寺,黛玉长伫无言,终是登车离去。轿帘落下的那一刹那,泪落千行。

  苏州*客栈

  “爷,这是那妙姑娘遗落的,我怕遗落罪证,特送来给你。”

  冷锋不悦道:“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而已,留着有何用,丢了就是。”

  来人见水溶也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忙道:“这枚平安符很是精致,颇似慧娘的针脚,何况那妙玉一个出家之人,其会佩戴这平安符之类的祈福之物,必有深意。”

  听到慧娘这个名字,水溶冷锋俱是一惊,水溶道:“拿过来给我看看。”水溶迎着光仔细端详了那右下角的“玉”字,这缜密的针脚,精致的绣工却似慧娘的绣法,只是那孤傲至绝、千金难求一寸绣品的慧娘竟为了她特制平安符,这个妙玉观其言,品其行,绝不是个简单的,自己今日因表兄之情放走了她究竟是对是错?想了想揣入广袖。

  一枚平安一段情,两枚银铃两处心。欲知后事,且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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